陈纭将注意力转到身后的一匹马。
也不见他另牵绳子或将两匹马绑在一起,另一匹马却始终跟着他们。
“你用了什么方法,让那匹马跟着我们?”
“无需方法,它们的心在一起。”
“别卖关子。”她不满地拿手肘顶了他一下。
“这是一匹正在发情的母马,”他意指他们身下骑的这匹,“公马是它的情郎,自然、心甘情愿跟着。”
“那路上换骑,怎么确保母马也会乖乖跟着我们?”
“好问题。”
陈纭拿头顶发髻戳了下他的下巴,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卖关子。
“待会儿换骑你牵住母马缰绳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
陈纭要随着仇喜良去临淄,齐国王都。
为此两人还差点儿又吵一架。
“跟我去见齐王。”
“你让我去见齐王?”
“他需要你。”
“仇喜良!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没见过他对任何女人动真心。”
“呵,你对齐王如此忠诚,他若知你我的关系,还会信任你吗?”她冷颜讽道。
“不该说的别说,否则,痛苦的只是你自己。”仇喜良眉心微锁。
风吹起她的发丝。
“眼下形势,万一他扣住我怎么办?万一他用我要挟陈王怎么办?”
“有我在,会保证你的自由。”
“阿仇,你跟我回陈国好不好?不要再帮齐王了。”
“你知道我要做的事。人界天下最终会属于齐国。”
“为何你如此肯定?是对自己有信心,还是、你能预见什么?”
仇喜良只是目光深沉地与她对视,眉目隐约含有煞气,出挑的身形,永远显出与世相隔的冷漠。
陈纭没再继续逼问。
她跟着他,决意自己去查出些眉目。
自齐国内乱,齐王脾气愈发暴戾,因此事杀了不少人。
齐国朝堂现在乱作一团,人人自危。
宫内氛围也十分紧张,宫女太监们走路做事倍加小心翼翼,尤其是近前伺候的,更加提心吊胆整日危惧,生怕一不小心被迁怒掉了脑袋。
陈纭看着偌大宫道,几乎无人走动,除了自然风声,安静得可怕。
阳光照落在亭榭花圃水杉树梢,这座宏伟的宫殿,数万人居内,居然能做到鸦雀无声。
“啊——”
“怎么回事你?是不是想挨板子?”
“奴婢不敢!奴婢不敢!蛇、有蛇!”
一所事务局内传出些动静,无论是掌事训斥奴婢还是宫女讨饶都是压低了嗓音。
“阿仇……”
迂回廊下,她轻唤了声前头领路的人。
仇喜良出声安慰,“无事,待会儿齐王若有什么举动,我会护你。少言,他不会迁怒于你。”
建章宫,恢宏宽广的殿宇矗立,脚下步子每迈出一步,心就凝重一分。
她心中掺杂了太多复杂情绪,此次梁国暗中使人揭发沉约身世,弄得齐国自乱,于她而言该是好事,可她却忧心沉约,脑海中仿佛能预见他冷眉凝重的模样。
也许他内心的痛苦与烦躁她不能体会,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该心疼抚慰他吗?该作冷漠旁观吗?
自己更加矛盾。
“走。”
见她顿住脚步在殿门口,仇喜良低声提醒。
齐王正在鸣銮殿与几名朝臣闭门议会,他们在寝宫偏殿静等,大约有三刻钟,才等到他。
冷峻帝王一身玄色龙袍,面容冷沉,眼下青黑,显然已经很多日没有睡好。
见到她,沉约眸中闪过片刻触动,随之凌厉了几分。
“大……王……”
陈纭被快步过来气势逼人的帝王扼住喉咙,吐息艰难,却并不反抗。
那双杏眸只是波光柔软地、让他爱怜。里面无一丝对他的惊惧,无一丝对他的抵抗。
缓缓闭上眼睛。笃信他下不了手。
“陛下。”仇喜良唤了声。
沉约最终松手。
她上前几步,目光始终未离开他的眼睛。
主动搂住这个前一秒还对她杀气颇重的男人,她未发一语。
只是感受着,他心底残留着的、对她的情意。
他怔住僵硬了一瞬的身体。
冷硬挣扎的心,在她入怀的那一刻,好像有暖光照进来。又好像,荒冷冰原上,忽现一株火艳的玫瑰。
“去备酒菜。”
沉约没有回应她,也没有推开。
只是开口吩咐仇喜良。
一出声才发觉,嗓子如灌满了冰碴。
他这些日寝难眠食难咽,身体病了,也不着太医医治。
他给仇喜良的任务,去查探陈国动向,另外就是将她带回来。
没想到这么快,可又像、似乎已经隔了许久。
她狡黠欢快与他闹腾肆意的日子,似乎已经远去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