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渚县的人怎的还是这般多?”
“你也不想想,药王谷何等存在,无故惨遭灭门屠戮,全派上下无一活口。啧啧,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啊,尸体都被炼成了焦炭。”
“可这事都过了多久了啊?大半个月了,就算是有人侥幸能从这场大火中活下来,这天寒地冻的,不也得要了他的命么?”
“要命?现在哪里还有人顾及这个?虽说药王谷万顷药田都化成了焦土,但那可是药王谷,谁不想趁机······”
客栈大堂,人声嘈杂,元淮孤身一人落座。她耳力极佳,无论堂中宾客醉酒后大吆小喝,亦或是同伴间的窃窃私语,皆尽收于心。
她握着茶杯的手腕轻轻摇晃,褐色的茶水贴杯沿转了一圈,却一滴也没有飞溅出来。面前的木桌上摆着几盘热腾腾的小炒,正‘咝咝’地冒着白气。元淮放下茶杯,挑了一筷子冬葵,慢慢地咀嚼。
渚县是通往药王谷的必经之路。踏入渚县,也就意味着半只脚迈进了药王谷的地界,来往行客多半会选择县里的客栈落脚歇息。
这间客栈照比其他家大上一些,陈设很有几分典雅的味道,然而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处偏僻小城,与帝都长安或是软红十丈的扬州相差甚远。
药王谷依傍群山,地势高耸,冬季格外漫长。如今十月已过大半,初雪很快会降临,不到半月,风雪骤起,此时出行有诸多不便,药王谷就会选择封山,直到来年冰雪消融,方能重新开谷。
药王谷封山的数月,是渚县最冷清的时节。现下人群熙攘,只因数日前药王谷灭门之祸。
她伸向桌上另一盘菜,夹起一片腊肉。
腊肉滋味一般,盐巴和辣椒的味道格外浓重。元淮面不改色地吃着,她不是对食物挑剔之人,出了渚县,方圆百里都是群山连绵,再想吃到热食就难了许多。
一碗白饭很快见了底,元淮撂下筷子,拿起半杯热茶,一饮而尽。她已经在客栈停留了半个多时辰,旁人茶余酒后的闲言碎语也听了个大概,没有再逗留于此的必要。
拉开椅子,她起身喝道:“小二,结账!”
“诶!来了来了!”店伙计急匆匆地绕过来,他双手在油腻腻的外衣上抹了一把,笑得憨厚,“姑娘,您点的这些,拢共二十文钱。”
元淮掏出一把铜钱,往店伙计面前一放,店伙计赶紧低头查点,核对好钱数,忙将多出的铜钱递还给她。
元淮收好,正打算转身离开,店伙计有些诧异地唤住了她。
“姑娘,你不住店么?”见元淮面露疑色,他解释道,“姑娘莫要误会,药王谷出事后,这周围人来人往的,一直不太平。快入冬了,天黑的也越来越早,太阳很快要落山了,出了渚县,可就要进山了。姑娘若是不急,可以稍作休整,待明日天亮,再动身不迟。”
做生意的都有一副伶俐口舌,他这一番话说得恰到好处。元淮唇角微扬,含笑颔首:“多谢。”
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店伙计的挽留并未改变她的心意。元淮道谢后,依然径直向大门走去。
她的步子很快,几息间身影就消失在了屋内。
店伙计目瞪口呆,这位姑娘腰间系了把长剑,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,再加上适才施展的玄妙步法,想来武功必定不弱。但这段时间渚县各方势力鱼龙混杂,大小冲突不断,她年纪轻轻,无人随行相伴,在夜深人静的荒山野岭中,注定凶多吉少。
他拿起抹布卖力地收拾桌子上的油污,抹布抹了两圈,他叹了口气,还是又忍不住抬头朝女孩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。
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啊,真是可惜······
落日西沉,最后一丝光线也转瞬即逝,山谷里黑黝黝的。时下已过深秋,叶子几乎都掉了个净,地上积着厚厚一层,那些残存的也多是卷曲干枯,在枝头摇摇欲坠。
寒风拂过树枝,枯叶被吹得沙沙作响,带起一阵一阵植物腐烂的腥香。
元淮放缓脚步,稳立在树梢上。她一手撑着树干,微微放松了身体。
数日前,药王谷惨遭灭门之祸,昔日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,一夜间化为尸山血海。全派上下千余名弟子,无一幸免。
彼时她刚刚离宗,奉宗主密令,南下寻药,与药王谷尚有千里之隔。
药材中最珍贵的一味,珑花草,是合欢宗剑侍每月必须服用的解药。它是稀世罕见的药草,只长于药王谷。
然而大火焚烬了一切,珑花草下落不明。合欢宗里解药所剩无几,根本撑不了多久,一旦蛊虫失控······
江湖中人心惶惶,谣言四起。元淮别无他法,她搜罗到的消息有限,唯有亲自前往药王谷查探,才能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元淮深吸一口气,秋夜寒意刺骨,冰冷的空气灌进鼻腔,她的神智越发清醒。
药王谷地位超然,谷中药田满栽千金难求的珍奇药草,历来不参与其他各派纷争。门下弟子修习医道,在蛊毒上也颇有研究,平日多作医者行走江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