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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霈懂事早,没怎么让大人操过心,却也不是个老实孩子。
这里的“不老实”是指天马行空的思想。大几岁、十来岁孩子的思想尤其欢脱,蹦蹦跶跶跟刚出窝的兔子一样,许多哲学家的种子就在那个年纪埋下。
当然,张霈没成为哲学家。
没成为哲学家的契机是什么呢,这谁也不知道。有的事儿就是这样的,谁也不知道哪个眼神、哪个动作、哪个选择就导致了之后的哪个结果——十二年前的张霈刚九岁,上四年级,她哥上六年级。
照理说两个人都上高年级,又是兄妹,总该一起回家吧——并不会。
那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刚有点性别意识,模模糊糊知道谈恋爱是怎么回事了,知道男生女生有哪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各有各的玩伴,各有各的小圈子,中小学生总有各种形式的小团体。
张霈那时候觉得她哥在家跟在学校简直就是两个人。在学校好像人人都知道他,谁不知道六年级的张泽?他能拦下体育老师的篮球。
男生女生都爱跟他玩。女生当然不像男生一样跟他推推搡搡地闹,可也总想法子凑近他——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明白所谓【人格魅力】,更多是为了合群。
张泽好,爱跟张泽玩就一定是合群。
所以张霈无论什么时候在学校看见她哥,对方身边都围绕着几个同伴。
六年级在小学部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,他们似乎跟其他年级一下子划开了界限,因为他们即将升入初中。
中学生,多么令人憧憬又神秘的词汇,他们马上就是大人了!
和张霈一起去小卖部回来的女同学远远看见张泽那伙人往前边晃悠,悄悄“哇”了一声:“那是张泽诶。”
张泽诶。
张泽怎么啦?
张霈没跟别人说过张泽就是她哥,是出于什么心理呢?她也不知道。
她总觉得学校里的张泽离她很远,好像真的只是传说中呼风唤雨(在小学生世界里确实称得上这个词语)的【六年级的张泽】;而她哥呢,是在家里刚起床没好气跟她抢厕所的笨蛋老哥,是总在她吃饭时故意捣蛋、每天都要气一气她的笨蛋老哥,是晚上神经兮兮硬把她扯醒,偷偷溜去老爸书房用望远镜看星星的笨蛋老哥。
冰冰凉凉的汽水握在手里,塑料瓶身在热气里蒸腾出满手水珠,张霈湿淋淋地拧开瓶盖,碳酸气体滋啦一声——
张泽从远处看过来。
“他,他怎么走过来了?”女同学带着点儿兴奋、害怕、以及莫名的憧憬这样问道。
那伙人都跟着过来了,几个高个子男生立在四年级女生跟前,嘻嘻哈哈的。
张泽永远立在最中间的位置,他低头觑一眼——眼睛当然是在看张霈,问:“几年级的?”
“四年级。”女生怯生生答道。
“那边四年级的上体育课,你们偷跑过来买饮料?”张泽伸手拿过张霈手里的碳酸饮料:“逃课,不听话,没收了。”
旁边的女同学已经心跳如鼓了——她可没听说过张泽这群人会欺负低年级女生呀!
她慌里慌张看张霈。张霈皱皱眉头,竟然没说什么,只把湿淋淋的手往衣服上擦。
那群男生晃晃悠悠往小卖部方向走了,同学这会儿才敢出声:“张霈,你,你没事儿吧?!”
身后有个男生嬉皮笑脸地问:“张泽,你怎么欺负人家低年级女生啊,还抢人家饮料。”
张泽把饮料咣当扔垃圾桶里:“什么玩意儿,这东西太难喝。”
那几个男生笑得更欢:“待会儿人家该哭了。”
张霈在家里受她哥欺负惯了,他这行径甚至还比不上故意藏她作业本儿过分,反正回家跟老爸老妈一告状,挨揍的是他。
因此张霈气定神闲道:“甭搭理他,神经病一个。”
厉害!女中豪杰!
女同学从此对勇士张霈刮目相看了。
那天上完体育课,张霈回座位时,发现桌上塑料袋里堆得满满的各种小零食——蛋糕啦果冻啦,薯片还开了口,明显已经被人顺了两片。
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谁干的。张霈拆开巧克力包装,心想,算了,这回先不告状了。
晚上回家,爸妈都还没回来,张霈开门就看见张泽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,后者一听她动静立刻拎着汤勺从厨房里杀出来:“站住。”
“今天可又让我逮着你喝碳酸饮料了啊,还是冰镇的——不生个病浑身难受是吧?”
张霈在家里的气势可太足了,虽然斗不过他可总有爸妈撑腰,她毫不逊色地驳回:“上体育课天太热,人别的同学都买了!”
“你跟人家能一样吗?”锅里还煮着东西,张泽立回锅前盯着,嘴皮子依然损个不停:“就你,喝两口又闹肚子疼,叁更半夜正赶上爸妈不在家,哭哭唧唧敲房门说【哥我难受】的是谁?嗯?非要让别人揉肚子的是谁?吐我一身还没找你算账呢,现在还敢喝——”
张霈在他跟前的丢脸事儿海了去了,因此半点不怵,她手里张泽的把柄也多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