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张泽手机响了,他掏出手机低头摁几下:“没有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李思诚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。
也是,人家的家事儿怎么会跟一个外人说呢?
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,却听张泽又开口了:“思诚,你觉得人就这样,有意思吗?”
“啊?”这话把思诚问愣了,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,人就什么样啊?
张泽却没再说话,最后把烟头掐灭了,眼神里透出很深的疲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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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晚上,李思诚的妈妈去世了。
他一片混乱,只晓得跟着一群医生护士急匆匆追着被推的病床跑,最后在一个门口被拦下来。
张叔叔拽着他,说:“思诚,思诚,前边儿不能进了,咱们稍微回屋里待会儿,啊?”
李思诚一直木着眼睛,现在忽然啪嗒掉眼泪:“张叔叔,之前医生说我妈没事儿,他昨天还说很快就能出院了的!”
张文生拍着他的肩,尽量把话说得好听:“医生也不能保证说得就全是对的,你看你霈霈姐,之前只是说住几天就能出院,现在不还是得受点罪吗?”
李思诚蹲下来呜呜地哭,少年人第一次见证死亡就是见证最亲的人死去,羸弱的肩膀死扛着死神拖在身后的镰刀。他想起妈每天早上起来站在窗前将稀疏的头发扎起来,然后一笑,露出黄板牙:“小诚,吃饭喽——”
她身上还总是带着垃圾堆隐隐的腐臭味儿,她是靠收废品为生的。
张文生蹲在他身边守着他,手拍抚少年羸弱瘦削的肩。像这样的孩子,比这种情况更惨的孩子,有,并且不计其数。张文生想起那些欢快跑向自己的孩子,又想起坐在大学明亮教室里一张张青春逼人的脸。
一个人只有一双手,到底能救多少人呢?
“张叔叔,我妈她会埋在哪儿?”
李思诚渐渐平复了情绪,他擦干泪珠,带着鼻音问。
张文生并不太想在孩子跟前提起这个,对于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有点残忍。他只说:“这个我跟小泽帮忙照看,你这几天先回家好好吃饭,知道吗?”
李思诚点点头。
张文生叹口气,领着李思诚慢慢回了病房。
李姐的骨灰没人领,唯一的家属就是李思诚。张文生帮忙联系了一下,最终决定树葬。
李思诚那天起就没再来医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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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大约一周,李思诚上课时被叫出去,竟然直接被领到校长办公室。张叔叔和泽哥都在,校长正和颜悦色跟张叔叔说话,见到李思诚立刻招手:“x班李思诚是吧?来。张老师,您是要帮扶这个学生?这个学生成绩可是真不错,将来是能考xx中的好苗子!”
张文生笑着点头,说:“我闺女住院时,这孩子一直照顾妈妈,听懂事儿的。既然您同意,那么之后的手续就得麻烦您签个字。”
校长笑得褶子都出来了:“哎,哎,没问题!思诚,快谢谢张老师!”
李思诚说:“谢谢张叔叔。”
张文生站起来,校长也跟着站起来。
张文生说:“您留步。这会儿也中午了,您看我带这孩子出去吃个饭,下午上课前送回来…”
校长连声道没问题。
李思诚跟着张文生往校门走,张文生照样温和地问了些问题,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啦,耳朵还疼不疼啦。
快到校门口时,张文生又说:“思诚,我是这么想的。你泽哥很快又去国外,霈霈也是每周末才回家——当然,养病就天天在家了——但家里也还是有空房子可住。你还未成年,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房子实在不让人放心,如果你不介意,可以住到我家来。当然,什么时候想回去住就回去住,主要是我跟你哥哥姐姐都不太放心。”
李思诚顿住步子,他说:“不用,叔叔。”
张文生说:“再考虑考虑,你不想每天跟你霈霈姐玩吗?”
李思诚觉得头顶阳光太亮了,他忽然感到晕眩。
他想起妈临死前蜡黄肿胀的脸,说:“张叔叔,您别这么好,好人是没好报的。”
张文生一愣。
李思诚落下泪来,哽咽道:“我妈在垃圾堆里捡了我,现在病死了;霈霈姐那么好,却出了车祸;钱老师那么好,天天都得吃药。可是那些爱打人骂人的,坏人,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。霈霈姐给我看的书叫《悲惨世界》,我只看了一点儿,但你看好人就是没好报的!冉阿让就错了那么一丁点儿,却要受那么多苦;芳汀那么美丽的一个女性,沦落到那种地步,为了孩子卖头发卖牙齿,最后不还是活活病死了!死前也没看到孩子!可是坏人都活得好好儿的!凭什、凭什么啊?我不明白!世界为什么要悲惨啊,妈教育我做好人,学校也教育我做好人,做善良的人,可是好人明明都没好下场的!”
张文生默默看着他哭,自己眼眶也红了。
他深深叹一口气,说:“思诚,你得相信世界上是有好人的,只不过他们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我们。比如边防战士,比如缉毒警察,再比如医院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