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来守成大学的晚上,江魅,饿了。
一日三餐哪顿都不能少,没有更重要的事。饥饿的赋格曲在她胃里奏响,她循着味儿就找到了食堂。
凌晨三点,食堂自然不开门,但侧门的小窗口里亮着一盏灯。
江魅“棒棒棒”地敲窗户,灯下人影一晃,照出个白煮鸡蛋般标准的椭圆脸。
“姬清和!你也来这儿了!”江魅双手一撑坐上窗台。
哪知对方心虚地左右张望起来,把食指比到唇边:“嘘——同学,你小点声。”
江魅学着小叔的样子一皱眉,老气横秋道:“你不认识我了?我叫江魅,上午我们刚见过面。”
和姬清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学生把厨房的灯拍灭了,黑暗里悉悉簌簌地响动一番,她不知从哪绕了出来,把江魅拽下窗台:“说了小声点!你想让我们宿舍挨罚吗?”她压着嗓子轻声叫。
江魅不接她的话茬,定定打量她一阵,问:“你是哪个姬清和?”是和我一起从结种纪来的,还是这里的土着居民?
“姬清和就是姬清和,只有一个!”女学生有些生气地叉腰站着。
“你说你是姬清和,那你会做牛杂汤吗?”江魅急急追问。
姬清和一下红了脸,低头十分别扭地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……喂!你干嘛挠自己的嘴呀?”
江魅费力地把嘴角按下来,不让自己笑得太张狂,有大学上,有牛杂汤喝,真是没有更幸福的事了……啊,如果小叔也在这里就好了。
这混乱的一天以江魅的第四碗牛杂汤结束,她意识到一个问题:这里有她在结种纪就认识的人,比如姬清和,她甚至保留了对厨艺的狂热爱好,会在深夜撬锁进食堂研究调料,在限电的宿舍生生整出了一个灶台——可却没有任何关于结种纪的记忆。
姬清和在胶合纪有胶合纪的身份:大一新生,食品质量与安全专业,江魅同宿舍的舍友。
从对方的身份江魅推导出自己也是新生,也该有胶合纪的人际关系,然而次日给手机充上电后,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,打过去是空号。
倒是翻找出了自己的学生证,上面写着“自动化专业”。工科女生少,自己班上只有三个,凑不齐一间四人寝,正好和别专业的姬清和拼进一张上下铺。
那么小叔在哪?他有没有来这里?
如果每个人在胶合纪都有贴近结种纪里本人的身份,小叔也许还是老师……也许还是她的小叔。江魅推理一番,敲响班主任职工宿舍的门,想问问是谁送她来上大学的。
姓戚的班主任在班级群聊里说,学习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去找她解决。这是世界给江魅的机会。
门没关牢,江魅自己推开,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背对她站在窗边,手悬在脸侧,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女士香烟,看起来刚刚点上。
“老师?”江魅试探着叫一声,女人转过来看见她,两人俱是一怔。
“戚姐!”江魅难掩兴奋地朝她冲过去,女人连忙把烟摁熄在窗台上,伸出双臂承接她的拥抱。
“小不点,都长这么高了。”女人的声音本就粗哑,此时被烟熏了嗓子,更显干涩,然而这不符合多数人审美的嗓音却是独一无二的。
这就是戚姐本人!江魅几乎可以确定,世上会喊她“小不点”的再没有别人。这就是小叔的同事,结种纪的考古学教授戚如佐。
“戚姐!没想到你也来这里了,快告诉我小叔在哪里!”
戚如佐牵着她到床边坐下,自己搬一把椅子坐在床对面,才笑着说:“小叔?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小叔。”
坏了。戚如佐也没有结种纪的记忆。
江魅哭丧着脸垂下头:“那你知道我在这儿有什么别的亲人吗,谁送我来上学的?”
“你都喊我戚姐了,我不算你的亲人吗?”戚如佐没有仔细回答,她伸手把江魅垂到额前的发绺别回她耳后。
“戚姐,别逗我了……我真的想小叔了。”江魅继续喃喃道。
“你这语气不像在说亲人,倒像在说情人。”
被这么直白地讲出来,江魅一时有点不知该做何反应,抬头看见戚如佐锋利的眼睛,觉得自己完全被看透了。
戚如佐比小叔更有年长者的气质——十句话里八句玩笑,两句不知真假,永远能用问题回答问题,让别人的信息暴露无遗,自己始终站在蒙蒙的白烟里观察。江魅一度以为她是社交人才,然而戚姐的脸很干净。
想到这里,江魅再次垂头看向戚如佐牵着她的手,她左手背上的“劳动”肉纹消失了,就像姬清和的眼皮上也不再有社交人才的标志,胶合纪里没有人才孵化的概念,肉纹便不复存在。
劳动人才是一类以体能为主要才能的人,多参与力量型运动、工农业生产,简单来说就是干体力活的——结种纪长期把劳动与体力劳动划等号。
正是知道戚如佐被划归劳动人才后,江魅时常错觉肉纹可能不是自己长出来的,是和猪肉一样盖在身上的章,戚如佐的给盖错了。就算不是社交人才,戚姐也更像分析人才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