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红自凉亭离去以后,也顾不上傅晚晴还在等她,只想快点离开这恼人之地,脚下生风,沿着回廊一路闷走,却不想直接走到了中庭。
舞姬奏乐,歌舞升平。
席位之上,有一人的身影格外熟悉。
那人端坐在兵部尚书上首,相比旁人衣冠齐楚,动作矜持,此人却格外放浪形骸,长发乱肩,仅着一身禅衣入宴,衣着极简,几乎能看见胸前肌理分明。
脖颈前挂着几串大小不一的符珠,动作间几次震荡,那符珠贴着他胸口肌肤,像一团燃着的火。
不知为何,他好似能感受到暗处仇红的视线,斟酒的手微微一顿,转过头来,竟万分准确地与她遥遥对上视线。
那人浅色的眸子映着月色清辉,远隔众人相望,仇红却能清楚看清他眼底分明狂烈的火光。
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气都在往下腹涌去。
不对。
仇红抬头望月,虽不成溢满形状,却已有逐渐圆满之相。
今日十四,明日......便是十五。
她暗叫不好,五脏六腑却在此时发起痛来,膝下一软,双腿脱力,本要倒下,却被身后一人牢牢接住。
天旋地转,她再抬眼,看见裴照川含笑的脸。
她起身要从他臂膀里挣出,开口要问,却被裴照川扼住下唇噤声。
裴照川安抚她道:“这儿不好说话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话毕,脚步飞速,裴照川架着她东拐西拐,一路走向了林府花园。
“你不会真如传言所说,命不久矣了吧?”
待四下无人,裴照川将她倚在假山旁,幸灾乐祸问道。
“我倒不知哪里的传言?”
裴照川脸皮厚如城墙,“我自己传的。”
仇红一拳打在他腹部,裴照川毫无防备,本以为仇红尚在病中,人亦柔弱,根本没想着躲,站在原地,完全吃了她十分的力,腹部当下狂痛不止,又不能大呼,差点在地上打起滚来。
仇红面无表情地看他无声上蹿下跳,靠在假山石上缓了缓,半晌,单刀直入。
“你何时入的京?”
裴照川面目扭曲,但总算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,正色道:“半月之前。”
半月之前。
那时京中并无大事发生。
仇红微微蹙眉。云疆军务繁多,虽不是战时,但素日练兵军演也足够裴照川抽不开身,更不要提他还领着她的万夜营,怎么有空偷偷回京,不走漏一点风声的?
想了想,她问道:“梁帝急诏?”
“非也。”
“你家中出事?”
“非也。”
仇红不猜了,起身要走,被裴照川拉了回去。
“咳咳。”他装模作样咳几声,“你也知道,小爷最近有了新身份......”
仇红“哦”了一声,想起那日傅晚晴言语,“元都派?”
裴照川点点头,似乎很满意仇红知道他的近况,咧嘴一笑,“没想到你还是惦记着我的,真叫人感动,旁人说什么你先别往心里去,只待我来细细跟你说......”
被仇红中途打断,“我不感兴趣。”
裴照川一哽,“不是,你不感兴趣,那你问个什么?”
仇红上下扫他一眼,“你若因琐事抛了万夜营四处乱跑,我会亲自给你上上一课。”
裴照川当即表忠心,对天发誓,“我是真有正事,这事还与你有关!”
仇红睨他一眼,“你终于发现自己胜任不了万夜营营主一职了?”
裴照川闻言,作西施捧心状,痛心疾首道:“我哪儿有那么弱!区区一个万夜......”
受仇红眼刀一瞥,话音一转,“万夜营,的确.....还在磨合,但问题不大。我今日真是身负重任而来的,否则十个尚书婚宴也请不动我啊。”
“你回京是专门为了参加婚宴?”
仇红问得飞快,一边问一边心下着急,只希望裴照川这个杀千刀的能快些把话讲完。
她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,她必须要走了。
但裴照川就是要跟她作对一般,说了几句,又卖起关来。
“一半一半吧。”
裴照川耸肩,总结道:“主要还是因为你。”
仇红咬牙,“把话说清。”
裴照川一脸无辜,双手摊开,“是真的,不是关于你的,怎么请得动我。”
他刚说完,假山石丛外起了风,风中捎带着一声干脆的打更清响。仇红脊背处倏地一痛,旋即五脏六腑之间漫出灼烧之感,被她咬着牙强压下去。
叁更已过,她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“有话快说。”她吐字都有些不清。
裴照川却突然收了音。
仇红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煞白,她痛得厉害,额上甚至闷出了虚汗,而裴照川默然看着她面上表情,此时不知起了什么心思,面色不明地朝她走近。
仇红能逐渐嗅到他身上寡淡的铁锈味,下意识地撇过头去。
裴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