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珠忽然很佩服自己,这会儿她居然能笑盈盈地反问淮山公主:“贵妾如何,公主不说清楚,我怎么知道恩在哪里?”
淮山公主神色一滞:“你……”
上下打量一遍,又目露了然:“你生于东洲,不懂也是情有可原。本宫今日心情不错,便大发慈悲与你多说几句,免得他日冲撞贵人牵累了傅大人。”
“本朝男子在亲事上与前朝无异,可娶妻,也可纳妾。郎君之下,妻便是府上的女主人,亦是当家主母。而妾,虽同样伺候郎君,却不得称主子,往来见到主母必须屈膝行礼。主母若是不喜,可随意打发处置了。本宫抬你作贵妾,贵之一字,便是赐你作半个主子。在帝师府便罢了,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,但外出遇见其他府上的夫人该避让还是避让,你可知了?”
“凭什么?”
东珠问得声音不大,淮山公主大抵没听清:“你说什么?”
东珠抬眸,手中长鞭携风抽出,一字一句道:“我说,凭什么。想让我做妾,你做梦!”
“公主小心!”
“大胆!”
赵嬷嬷冲上去挡在淮山公主身前,一旁的宫女也反应过来,可惊叫之后却是手忙脚乱。
一鞭子落地,东珠没有停手。
淮山公主,她不得不见。
同样的淮山公主,傅九城是不是也不得不娶?
可是,又凭什么?
东珠不知心底的愤怒从何而来,她想笑,可僵硬的唇角仿佛被种上了傀儡丝,轻轻一扯便是脆裂的疼。再用力一点,连心口都拉扯着疼。
赵嬷嬷护着淮山公主后退数步,待确认离了鞭风触及的范围,方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回头,斥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?胆敢冲撞公主,伤及皇家性命,还不速速拿下!!”
宫女们冲了上来。百川苦着张脸,一面想阻止东珠继续落鞭,一面又防着蜂拥而上的宫女真将她如何。
“放肆!傅九城是想反了不成?”赵嬷嬷厉声,“今日凡阻拦拿人者,一律同罪!”
又是一鞭子将宫女逼退,东珠忽然恹恹松了手,直接转身回屋。
宫女再想上前,一直沉默的百川却倏然拔了刀。脊背如松柏挺直,长身立于大敞的屋门前,手中窄刃长刀微扬:“过此刀者,方可再进一步。”
淮山公主拉了拉赵嬷嬷的袖子。
然而,这位嬷嬷丝毫不退:“公主不怕,便是闹到陛下面前,也是这群不知好歹的刁民受罚!兰秀,持公主信令去调兵,我看今日谁敢拦!”
话音将落,这主院的入口便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线。
“何人在帝师府喧哗?”
梁景宴手扶刀柄踱步靠近,唇角牵一抹痞笑:“原来是淮山公主。草民正好要进宫去见五公主,不如一起?”
淮山公主抿了抿唇,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忍住。
反倒是赵嬷嬷没什么顾忌,仍旧冷声:“梁公子如今既自称草民,见了公主就该行礼。莫觉着跟了傅大人便能恣意妄为,那小蹄子今日伤了公主,陛下和淑妃娘娘断不会轻言放过。梁公子若继续阻拦,便休怪老妇要将梁公子一块儿拿了。”
“既然嬷嬷这样说……”梁景宴摸了摸下巴,剑眉一扬,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
语毕拔刀,刀锋划落之际,面前的一群人也直接移形换位直接被送了出去。
身后的百川刀尖撑地,叹气的同时抬手擦额上冷汗。
梁景宴没有回头,懒洋洋的语调继续道:“百川,往后你若还这样分不清轻重游移不定,迟早是要被大人换走的。还是你打算去那劳什子的天机营换一身军服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不必告诉我。”梁景宴收刀,“待会儿进宫我会告诉大人。”
百川羞愧地低了头。
傅九城回来时,桌上的粥点并没有动。
百川放下纱布和伤药便悄然退了出去。傅九城端着托案转去里屋,缓步走到她面前,轻轻放下。
小姑娘坐在窗下的罗汉榻上,及踝的长裙有些压在了身下,便叫那胡乱缠了布带的脚踝闯进眼中。
“你要娶那个公主?”
傅九城没答,在她身旁坐下后便弯腰捞起纤细的一截莹白小腿搁到自己腿上。拿开覆盖住伤口的布料,金与白的碰撞里糅杂几分艳色的血,实在算不得好看,偏又奇异地勾撩出几分破坏欲。
东珠往后抽,呛道:“你说啊!你是不是要娶她?我告诉你,倘若她以后真的住进来,你别指望我还能乖乖留下!”
傅九城摁住伤口,便听她骤然急促的吸气声。
“别乱动。”
东珠不乐意,看他拿纱布沾了瓶口来擦洗伤口,一面后缩,一面拒绝:“你不是逍遥境吗?连基本的洁净术和治愈术都不会??”
他充耳不闻,低着头将每一处细小伤痕仔细清理,似乎再没有比眼前更重要的事。
东珠抿了抿唇,又加大几分力气:“不说便不用处理了!反正那个公主也要派人来拿我,还折腾这些干什么!”
“前面两日先别沾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