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是怕什么便来什么,见这一对男女被轰出祆祠外,坊内仍在盘查的金吾卫齐齐聚上前来,重甲加身,比先前那拨还严阵以待。几人上前擒住慕容隐,再刀鞘一击敲得赵蕴膝下筋都麻了,跪倒在地,显出腰肢纤细,粗莽匹夫只哈哈大笑,间或品评这身子如何、倒不如先捉回营内给弟兄用用的下流话。
少年被扭住手脚,全无反击,逼急了道,“我父乃薛延真珠可汗,谁敢造次!”
“嚯,我说是哪个杂种,亡国之后,在西京城内拽个屁。我扔块砖下去砸人,哪个不是簪缨高门子弟,还轮得着你这红毛猫儿摆阔。”
另一人啐了口痰,见慕容隐蜷曲光洁的后发被弄得脏乱,快意道,“不消说你父是死在先镇北侯李继的刀下,如今李继的儿子也押你回的京,是想要大将军效仿其父,也砍了你的脑袋不成?”
那慕容隐虽是胡人血统,身高马大,却幼失怙恃,不习武艺,久居西北之地也因故国尚在时,送去突厥互为质子,疏于才学,实打实草包一枚。惯是听多闲言碎语,骂得更难听的不胜枚举,他只担心赵蕴,见她被按着上身匍匐在地,狼狈至极。
正欲道破她身份,心说事后死了他一个也好过旁生枝节。
“放肆,你们竟是连安王府上的人都敢动。”赵蕴被摔得痛喊,脖颈却高昂,“慕容隐,你取我腰牌。”
“小婢子是偷了谁家贵女的衣裳出来行骗,这谎话都编得出口。”先前啐了慕容隐的大汉半卷黄毛,身型胖硕,重重踢了脚赵蕴,“安王府昨夜走火,死伤无数,是为有人行刺安王殿下,谁知你是不是趁乱逃出的刺客。”
这踹下去伤及赵蕴胸腹,她哪怕被刀剑所伤,何曾受过如此折辱,更如鸣鼓雷震响在耳旁,鞭笞在身,教她捂住身子低吟。反让那黄毛听得起了淫邪心思,一掌剥了她外衫,背脊后被揉捏而炮制的血般痕迹绵延,漫及至鹅黄里衣缝隙中。
被揪着领子给拖起来,更见她身躯丰软,还在不住颤动,恰似茂密草场上奶汁充沛的母羊皮毛光滑。惹得黄毛生起荒谬的思乡之情,淫笑道,“不知你这奶子屁股生得这般好,哪怕是刺客也该先脱了衣裳,仔细搜查可有凶物。”
“朱邪,如今事务繁重,我看不必在此耽搁。”
另一人出声,观其模样是关内中原相貌,也许心有戚戚日间所闻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放了这慕容隐倒没什么,只怕真是安王府的侍婢窜逃,轮不着金吾卫来缉拿。需知前夜左金吾卫将军薛衍刚被投入天牢,治的与岭南张党伙同造反之罪,未及新上任者接替,而安王府走水也被迅即与流窜叛党牵涉关系。美娇娘虽好,此人现只想着保住项上人头。
“就你崔七最识时务,没劲。”朱邪从城南的地痞混成如今的西京武侯,并不吃素,只是眼热赵蕴这身姿样貌,狠狠地掐住她臀肉拍了两下,又拽回地上去。
待人散去,慕容隐被按到快窒息,来不及喘气先去搀扶赵蕴,见她目下嫣红,已是泪人。杏眼乌黑瞳仁惨淡无光,她拢了拢衣衫,却越理越乱,这静谧巷中抑不住的哭泣声声,似捕兽夹抓住的山中幼兽,尚不知隐忍疼痛,无心忧虑敌手循声来追。
“殿下、殿下,是我错了,你可有碍?我先带你找大夫诊治。”
慕容隐尚有余力,来不及再仔细思索前途命数,扛起她狂奔去寻坊内药铺。而赵蕴头晕目眩,止不住的泪水又将她拖入了溺毙的梦魇之中。
斜阳荒径,老树枝头乌沉沉挤满鸦鸟,她不识得具体何物,亦不识路,昏头转向便身在宫闱寂静无人处。彼时她是四五岁年纪,年幼公主只见过朱墙新砌,芳园淙水,何曾识得毫无人烟的冗杂芜秽。院中有一井眼残迹斑驳,颇有古意,刻有敕造安国公主等琐碎文字,她起初还觉着有趣新鲜,攀爬着坐上井缘。
西风乱惹人,稚童便被这么刮掉进井底。赵蕴业已忘了前因后果,午夜梦回时,总见着跪在关雎宫外密密麻麻的内侍,皆是无头而沉默,脖颈被切出一片凝固薄红,照例罪孽深重者才用钝刀行刑。令九公主受了惊寒,被发落时也许痛快,那血浸满到宫阶座下,要掀起波涛骇浪吞没她。
自那之后侍奉她的人便是流萤玉桂,因她母亲赞此二人有救驾之功,赵蕴亦不记得可有这回事了。
太医方退下,她睡得不沉,犹记得鬓未染霜的天子在垂帘外,与宁瑶调笑打趣的声音听得模糊而不真切。宁氏进封为妃是在元贞十年的冬至,临安宁氏平乱有功,此前她是宁昭仪,时人道“钱塘倒灌,宁氏无乱”的江南娇女。宁昭仪向来得眷宠,赵蕴出行坐得金根车,她一直亲自养育,少假以乳母之手,旁落也有此殊荣。
“毕竟她年幼,时时谨慎勉励为好…何时再添一位皇子,朕心更慰。”
她母亲笑如乱颤花枝,圆融含水的乌眸蕴满情意,流连在天子一裾袍角,吴越之地织成的蓝绿金银条纱,那是她的母族今岁呈贡的。宁瑶与她的女儿俱是握在掌中的珠玉,不能坠地,生育这道天生的诅咒并不在她身上起效。直至赵蕴十岁时她再有孕,却为误诊,其后换了宁徽诸人为医侍,为解思乡之情,更唤吴江一带巫医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