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大哭几场的梨花带雨之姿,想来也无甚可计较的,赵蕴是被那简三花言巧语骗得好,过了月余也能拎清不过一段露水姻缘,倒不急着逼她回心转意。
替她再理好衣裳,附在她耳边,语气却是胜券在握,这天下,总有一日是我的。小九,到时候,你还得归我管。
你是疯了吗?
与他耐人寻味的视线对上,赵蕴发觉他不在说笑,是以打量宝库中一件稀罕物的神色,正审视她。
我清醒得很,小九。赵起收起他那派逍遥闲散,只余深不可测的静默神色,似惋惜却笃定道,总会有这一天的,你难道不想知道,我和赵揭,到底谁能笑到最后?
高烛灯花扑朔,将赵起年轻而意气风发的面庞照亮,最肖当今天子的二皇子,即便颇得父亲赏识,仍是在不声不响、韬光养晦,私下才道尽野心勃勃。
赵蕴未嫁入简家之时,他成日有空就带着她疯玩,还端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浪荡样,府中姬妾无数,且只与些难入朝堂的文人墨客打交道。若不是去年底太子娶亲,圣人体贴他新婚燕尔、分身乏力,还轮不上赵起插手各项事务。
我不想知道,我只知道,几家欢喜几家愁,平添流血罢了。
她虽驽钝,然生于这宫闱之中,也懂与东宫分庭抗礼,更要将赵揭赶下马换个人做太子,岂是你栽赃我来,我讨檄你去,便能了结的事?
赵起也不意外她出此言,只淡淡笑道,可你已是这局中人,又何谈是平添?
你不是好奇,谁人向父皇举荐简潼?他心底还是疼惜赵蕴,药碗端来示意她喝,你喝了这药,我便告诉你。
药汁温凉适宜,赵蕴捏着鼻子一口气干了,被苦得瓦声瓦气,喝了,你快说。
太子妃薛氏,其兄乃是简太傅门生,东宫任职。赵揭向父皇推举简潼,便是这薛家大郎,简潼在太学的同窗,一手促成。
盛过药的月白银扣荷叶碗脆生生摔成三瓣,赵蕴难以置信,你是说,是大哥,是太子,命人将我绑走?
赵起轻轻摇头道,赵揭不对付这简潼是真,然他也没这熊心豹子胆,敢对你下手。另有他人,在暗处做着打算。
怎么会
她没由来觉着背后生寒,仿佛是有双看不见的眼睛能窥探她一举一动,正摩拳擦掌,找准时机便会对她痛下杀手。
见赵蕴刹那间面上血色尽失,手足无措的,也不想是谁惹她气到上蹿下跳,赵起心生内疚,你也莫怕,有我在,还没人动得了你。
言罢便又声音放低些,将她娇软香躯往怀里一揽,轻吻眼角眉梢,蕴儿,二哥会护你周全,以后可别再和我说这些混话,让我心里难受。
我
赵蕴不愿被困在这般密切的怀抱,想让赵起别再对她有非分之想,还欲倾诉,却是一口血哇地呕在他肩头,两眼发黑便昏死过去。
蕴儿,蕴儿?
赵起肩上一湿,再看她双目紧合,唇边血迹残留,忙喊道,喊宁徽过来!
殿内一阵手忙脚乱,走半道上正要出皇城的宁徽宁太医,便又被请回了承欢殿,替她把完脉后再开方子。赵起令他去含英殿里留宿几夜,倒霉催的宁太医也乖乖应了。
淋了两次雨,又肝火急盛,已近强弩之末,突然松懈下来便是赵蕴这样,俗称气病了。
她悠悠转醒后,先是三大海碗药汤,榻下跪了两排人求她喝药,不然安王要拿他们开刷。病恹恹躺了几日,唯一的好处是赵起再禽兽,也不会让她拖着病体上阵。
仍不时想起简涬,不知他已到何处。
他走得决绝,可赵蕴留恋之情却未消减,反是日益陡增,茶饭难思。
艳阳高照,花草芳菲,承欢殿内空阔无声,便似她心下难言寂寥。
若是两情相悦,岂在乎朝朝暮暮。但她害怕,可能连这朝暮之间,都将错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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