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读的是古文。“……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……”荆婉容边念边偷瞟床上的人。隔着一层纱幔,里面的人影看不太明确。“这句话也好像你。”里面传来低低的笑声。“你的身体好点了吗?”“好多了。大夫说再过几日就可以恢复了。”“外面下雪了,你出去的时候要多穿点。”荆婉容放下书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“不再多读一会儿吗?”“嗯,有点事要做。”荆婉容匆匆出了门,径直跑到后院的一角。楼府很大,免不了就有些荒废冷清的地方,比如这里就是。地上有一个大洞,这是她两天的成果。旁边放着一棵小小的树苗,这是她找老太太要的奖赏。花匠说这种树苗好,栽下去的当年就能开花。如果冬天能看到漂亮的白梅的话,心情应该也会变好的吧……为了保密,她没告诉别人她把花栽在了后院,只是悄悄地自己干活。荆婉容进门的时候,楼桂月已经起了身,一堆人在旁边伺候他穿衣服。一层又一层的绫罗绸缎迭上去,直到他自己都无奈开口:“够了,不必完全按照祖母说的来……”一个侍女又捧来一件貂皮大氅。荆婉容捂嘴偷笑,看到人多,默默退了出去,先去了书房。练了会字后,书房的门轻轻地开了。楼桂月慢慢地走进来。他身上裹的衣服多了,身形也显得健康,不似往常那般弱柳扶风,脸色竟也显出几分红润。荆婉容看到他身体状态好转,自然是高兴,放下笔便迎上去:“能下地走了?”“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。祖母和佣人都太紧张了。”楼桂月对她点点头,“最近一直在练字吗?”“嗯。”荆婉容把字举起来给他看,片刻后又开口,“不止……”去后院的路上,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。快走到自己栽的树的地方时,荆婉容放慢了脚步,回过头:“那个……哇,你怎么不戴帽子啊!”楼桂月最外面的一层发都被薄薄的雪花盖住了。他的脸也不似之前红润,又变回以往玉石一般的白皙颜色,说话时呼出的雾气蒙蒙胧胧地萦绕在脸庞边:“偶尔不戴没关系的。”说罢他伸手,有点兴奋地拂去发梢的雪,又将手团起来。沾到手上的那点雪很快便融化了,在他手心留下湿漉漉的痕迹。“好久没见过雪了。”“不是每年都下吗?”“以往这个时候都病得很重。不能下床啊。”荆婉容总算知道为什么楼府的人都这么紧张他了,当即就想把他送回去。可是看到他难得见到雪的那副高兴样子,只能把他手上的水迹擦掉。“……哇!你的手好冷……”荆婉容被他低的吓人的体温激了一下,心里七上八下的,“还是回去吧?别又感冒了。”“没事的。”荆婉容拗不过他,只好用两只手包裹住他的,不断地揉搓。楼桂月偏头盯着她的动作。“这样手应该不会被冻着。我的体温还挺高的吧?”她说完,看到他还是盯着,放慢了手上的速度,“……怎么了,很奇怪吗?”他感受着手上渐渐升高的温度,以及紧紧贴着的肌肤触感,蜷起手指:“是有点奇怪……”没等她反应过来,他又松开手指:“但是很暖和,没关系。”“是我抓太紧了?以前别人怎么给你暖手的?”“都是用手炉。”楼桂月忽然笑了,“第一次见到亲手给我暖的……”荆婉容不知道有手炉,呆呆想了一会儿,最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逾矩。可是她已经把他的一只手捂热了,此时进退不得,默默地又去牵他另一只手。但是她确实觉得羞耻,脸上的温度飙升,连带着本来就暖的手也变得灼人。楼桂月冰冷的手被她乍一碰,忍不住缩了缩。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样寒冷的天里不能受冻,便任由她握着自己僵硬的指尖,直到那股热度把他也烘暖为止。“到了。”雪下得很大,几乎盖住了那棵小树苗,荆婉容找了一会儿才发现。
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挡到前面,拨了拨树枝上的雪:“就是这个……雪下太大了,看不清。”“你种在这里的吗?”楼桂月走近了打量。“嗯……就是……”荆婉容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难为情,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支支吾吾的,“如果开花了的话,会是白梅……”“是么?你抽空在这里种了白梅啊。”楼桂月比她预料中更有兴致,荆婉容简直想逃跑,偏偏他还抚了抚树枝,“开花了应该会很漂亮吧?真是好雅兴。”“那个……白梅很像你。”突兀的话让楼桂月一怔。荆婉容因为太紧张,反而彻底地冷静了下来,破釜沉舟一般继续道:“白色的小小一朵,看着很纯洁脆弱,但却开在严寒的冬天,意想不到的坚韧不拔。”她不知道说话的时候应该看哪里,索性就盯着他的眼睛看。或许是他患了和母亲相似的病的缘故,她对楼桂月有一种特别的感情。“栽树的时候,我一直在想,重病而坚持着的你,关照我的你,简直就像明知冬天还在开的白梅一样……再过不久它应该就会开花了,其实想那个时候再带你来看的。希望你看到花能更开心一点。”荆婉容一鼓作气直接说完了。虽然对她的关照很多并不是发自真心,但她也很感激。这样就足够了。楼桂月久久没有答话。荆婉容感觉自己又有说些什么的必要:“这就是我最近在做的事了……之前读到过关于白梅的诗词,本来想说的,但是忘了。前言不搭后语的,抱歉啊。我们回去吧。”楼桂月转头,静静地看着她。荆婉容不解其意,也静静地任他看着。被风吹的凌乱的黑发,单薄的衣服,平静的眼神。楼桂月的视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