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厅内,瑞康王正于案前临摹一幅百花之首——仙萼牡丹意趣图。花容端妍,色泽绚丽浓艳。齐国以牡丹为崇,更出了许多名画着作家为牡丹创作出诸多经典不朽的名作。他临摹的是于时闇的一幅,陈纭看过此人一些画作,其笔下花鸟画的造型,重写生,尚形神,坚骨法,赋色妍艳,形成了浓丽有骨的风格。“陈王后请坐。徐育,看茶。”“手下的人不懂事,让陈王后受委屈了。”沉心放下笔,脸上挂着温和的笑。只是那笑不及眼底,有形无神。尽管她脸上遮着面纱,他却十分确认她的身份。“王爷劳师动众,不知小女何处得罪,上次误污袍泽的钱,小女会赔给您。”他轻笑执茶盏,“本王岂会在意那点小事。”“王爷不会无故绑小女来此,何事旦请直言。”她清冷眉色咄咄。沉心摇头轻叹,指了指徐育奉上的茶,“陈王后尝尝这雪隐红袍滋味如何,可能与陈国的东江楚云仙日照苏红一比?”陈纭看了眼盏内乌润汤色,叶底稍暗,内质香味高长,品之鲜醇。是不可多得的好茶。而陈国的日照苏红香气甜纯,汤色红艳,类花果香,以色有宝光和青气浓郁而闻名各国,专供皇室贵族,一金难求。莫不是今日要与她品茶道。陈纭眼底狐疑,落下杯盏,“王爷的茶,自是上品。”“待会儿有一阙歌乐,不知是否有幸能邀陈王后共赏?”移步廊亭,假山湖光相宜,草木葳蕤香花竞逐。富有雅趣的瑞康王府因太后大丧处处挂白,却不妨碍乐姬舞女纷纷窈窈上场。鼓点与胡琴相和,一曲《绿窗新语》,优雅的琴音配合着歌调,就像清露滴在花朵上。曲至中途,如朗照松间的明月,清幽明净。结尾处琴音变得明朗清澈,似冷泉清清的流水。“悠然流水余音尽,美妙趣图玉声邻。不错,都赏。”“谢王爷!”众乐姬谢过恩赏,抱着乐器退下。《绿窗新语》所讲是“金彦游春遇春娘”的故事,“金彦与何俞出城西游春,见一庭院华丽,乃王太尉庄。贯酒坐阁子上,彦取二弦轧之,俞取箫管合奏。被改写成曲以后,既奏出了男女初识初恋的朦胧面纱,又有着对知音挚友的歌颂与赞扬。瑞康王,确实雅趣颇浓。可她无心纠缠于此。“谢过王爷今日好茶妙音款待,若无旁事,小女可否告辞?”沉心鼻间沁出声笑,“陈王后可是视本王为洪水猛兽?”“未敢。”“那便好。”敲了敲手中折扇,他吩咐徐育道:“去看看膳宴备好没。”“本王准备了些素朴的时令鲜食,还望陈王后不吝推辞。”陈纭盯着素服贵气之人,从那张温如润玉又清若寒潭的面庞,丝毫看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。可她不想被动。“王爷,您觉得小女这双手,能与你共宴么?恐怕不得不拂了王爷美意。”“这好办,本王叫人伺候你。”“王爷如此盛意,倒叫小女却之不恭了。”她忽而勾起眼眉轻轻一抬。席宴上,皆是精致玲珑小食,倒不像齐地饮食之风,专门依照南国风格所制。伺候的女婢一一为她布菜,陈纭尝试拾起楠竹筷,未果。
“您请用。”得到沉心示意,女婢夹起菜品喂她。避开对方要帮她解面纱的动作,陈纭目光直直对上瑞康王。“王爷如此用心款待,尝不到委实可惜,只是王爷能否满足小女请求?”“哦?请说。”“王爷所夹菜品,似更鲜美。”“大胆!您这也太过放肆了,敢叫我们王爷喂你?”徐育惊道。陈纭就只是盯着瑞康王,眼波柔丽,静如秋水。叫婢女退去,徐育不得不遵从吩咐将她之座移到主子身边。“劳烦王爷。”“男女有防,陈王后……”沉心没料到她连面纱也要他解。“若心无阴晦,又何来有防?”杏眸灵动,含笑浅浅。一弯黛眉似远山。沉心不由一怔,如此近的距离才让他察觉,她有着精致耐看的一双眉眼,莹莹光洁的额首。解开面纱绳结,他终于能够理解,为何沉约能如此痴迷于她。左颊上一道淡淡的痕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丽,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,由内至外、摄入灵魂。浅浅淡淡如霜薄的笑意似灌醉了星河,使日月山川通通黯然失色。“王爷、王爷您怎么了?可是小女貌丑吓到了您?”她抬手遮住伤痕。“芳容丽质更妖娆,秋水精神瑞雪标。呵,本王竟也失神了。”自嘲一笑,沉心回神。他竟也为女子容貌所惑。最后陈纭自是没让他喂。只是沉心也未放她走。“你既已知我身份,为何不将我交给沉约?”“沉约?”她就是这样直呼他名?陈纭被软禁在瑞康王府,名曰好好招待异国贵客,而她房间四周皆排布了暗卫日夜监视。“陛下日理万机,招待陈王后事宜,便由小王负责。若有不周之处,还请海涵。”沉心叫人查出宫中母后迫害陈王后一事,自然就对出她之身份,而后母后就遭遇刺杀,焉能不怀疑与她有关。沉心想引出背后救她之人,是否就是刺杀之人。倘若怀疑错了,便是她在瑞康王府住上几日。希望这时黑影不要自投罗网。陈纭想尽办法欲递消息出去,奈何瑞康王府如千丝罗网一般严丝合缝,叫她毫无机会。唯独还是得从这张罗网的源头——瑞康王下手。太后丧期内他便找歌乐舞姬于府上演奏,京内乐坊红楼赌坊等娱兴场所都停业十日,陈纭想不通他为何这样做,况且太后还是他的生母。若为试她,他到底想试探什么?对于他丧期内引歌乐于府中共赏,她既未表现出惊慌出言劝谏,也未假意曲媚奉承顺其心意,沉心把玩手中青瓷茶盏,眸色渐疏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