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日上叁竿还没起?王上赐的这到底是什么女人?”派去别院打探的丫鬟回来,一整个早上言夫人都是铁青着脸。言季下朝回来,被母亲叫去。“她昨晚太累了,娘就让她多睡会儿。”“太累?这是日日都累?再说你也不曾留夜,她怎么就累了?一点规矩没有,成何体统?这日后若进了府,还不被街坊邻居笑掉了大牙!”“母亲,她毕竟是王上赐的。”“既是王上赐的,更该懂规矩才是!”言季神色一冷。这些日因为婚事的事情,他与母亲的关系一直僵持。“纭儿身子不好,只是需要多休养。母亲若是觉得不满,儿子也搬出去就是。”“罢了,你自己的夫人,自己管教。”言夫人只得作罢。别院。陈纭坐在屋子里编一条红绳。她有些想家了,想念陈国的饮食。可是没有父母的归处,她还是不想去面对七哥与叁哥。她怕伤他们的心,怕他们一见她,就想到她经历的那些不堪。不是没有派人查过自己的身世,总是无果。也不知,是不是亲生父母根本就不想要她,还是,他们也有什么难言之隐……言季觉得她的情绪太过低落,这日休沐想要带她出去走走。四月,气序清和,榴花院落。在这个万物俱茂的时节,各国都有着大同小异的食风节。言季给她介绍,他们这里户户用面煎作各式果迭,往来馈送。新鲜的芦笋、樱桃、玫瑰花、芍药上市,贩者尚街叫卖,其声悠扬。他们还要去香山寺、碧云寺,给西顶娘娘、涿州娘娘进香。他带她去吃榆钱糕、玫瑰饼、藤萝饼、凉炒面、笋鸡、包儿饭。“言哥哥……”她与他说话,却总有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。自上次他推开她,她看他的神情,就有了一丝的距离。就像猫咪被主人训过一次,它依然陪在你身边,可是,从此也知道了你曾嫌弃过它。对于他的选择,她尊重。她不会做无明而不自知的人。“纭儿,”隔着桌子,他伸手想擦她嘴角的饭渍,却被下意识地躲开。以往就算他没看见,每次吃完东西她也要嘟着嘴巴凑过来。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呢?他惊异于自己伸手伸的如此自然。“吃好了?”他收回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手,看着她自己拿出帕子擦拭干净。“谢谢言哥哥,很好吃。”她展眉一笑,温软恬淡。“香山寺的西顶娘娘求姻缘红事很灵,碧云寺的涿州娘娘保佑人们健康长寿祛病消灾很灵,纭儿想先去哪边?”“真的管用吗?”“心诚自当灵验。”坐上马车,她想了一会儿。“言哥哥想求什么?”“只求能娶你。”陈纭愣住片刻。“言哥哥不必迫于蜀王的压力,你不愿的事,阿纭也不想看你做。更不要因为、可怜或是怜悯……”“纭儿心中可还有我?”他似乎鼓足勇气,才终于问出。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,她不想再害任何人了。“没有、早就没有了……言哥哥觉得,阿纭若还喜欢你,又怎会还与别人好。”
言季却不信。盯着她不安分刮紧坐垫的手指。“既是如此,那日说想我的又是谁?”“那日、那日是阿纭失态了……”面对男人凑近的俊颜,车厢内空间本就小,她感到压迫。“是么?”他双手撑住坐垫,只是沉静冷肃地看着她。那肌白质嫩的肤色,仿佛要怼到她眼睛中来,视觉上的美丽享受,让她差点没忍住想伸手摸一摸。“言哥哥,太近了……”偏过头,她低声道。进入山路,马车很合时宜地颠簸了一下,陈纭的身子随之一晃,言季扶住她的头。温暖的香味沁入鼻息之间,也流入她心间。久违的熟悉,将她的心,搅成一团柔软的浆糊。“纭儿不是说,很喜欢抱着我么?”他忽而抬唇一笑,将她拉进怀中坐着。“言哥哥给你抱、给你摸,纭儿喜欢怎样都可以。”她的小脸霎时红霞,怎么以前床笫间调戏他言词,都被他记得这么清楚。“我知你所伤,心中介怀,但我也愿向你保证,此生只你不娶。这颗心是你的,它永远任你差遣。”他将她柔软的小手按在用力跳动的心房,眸中一片澄明,柔光漾漾。她底头俯视他,不无触动。“可是言哥哥,阿纭心中还有其他人……”话音未落,被堵住唇。疏淡的唇,温柔、又深长。他程的拟定。他一刻也不想等,再经不起任何的变数。“言哥哥、不行……”她环住他的颈,软声摇摇头。“阿纭不能与你成婚。”“你既然可以同时嫁与你叁哥与七哥,偏何就不能多我一个?”她又想哭又想笑,鼻涕泡都冒出来。也不顾形象了。“言哥哥是傻的吗?阿纭这样的女子,怎担得起你明媒正娶。”“如何就担不得?”她捧起他的脸,“言哥哥,阿纭愿与你琴瑟和鸣永结同心,可是阿纭不要言哥哥被人笑话。”本身,蜀王将宠妃赐给臣子,在多数人看来无伤大雅。喜欢的,放在府上做个宠妾,不喜欢的,就冷置着。将玩儿腻的美人赏给属下、功臣,古来就不鲜见。因为在那些男人眼中,女人只是玩物。可如果有人,将赏赐的玩物当作珍宝,正室之礼待之,这位王上莫不会多想,手下亦可以为了这个美人儿谋逆犯上!陈怀自然不会有那样的猜忌,可其他人,未必不借此搬弄是非疑心乱批,她不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、旁人眼中的笑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