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人都欢庆的这个日子,他最是抗拒。陈聿讨厌这一天,就像他无声的抗拒母亲赋予他生命。陈纭也没有提,只作是一件平常的礼物送与他。无袖外袍搭配一件广袖长衫,暗红色鲜翠,色泽光丽美如云霞,配以褚红镶银边蟒纹宽腰带,对襟处和比甲袖口皆银色锦镶边,纹饰简约端庄,一惯叁哥的爱好之风,张扬却不失庄重。衣料选用最上等的桑蚕丝织成,柔软细腻,制作精巧,灵绣坊一直为王室服务,所出织品高雅华贵。这一套成衣更是用尽心思,细节处尽显机巧。陈聿撩眼而望,心中意外而轻喜,由着她给自己穿上。扣腰带时,他抬起她的下巴,“忽然对叁哥这么好,安了什么心思?”她含笑踮起脚尖,吻了吻轻合的唇,“叁哥先看看喜欢吗?”红衣如枫,瑰丽富雅。将他推到镜子前坐下,拿起梳子给他梳理垂顺如水的长发。“叁哥想束什么样的冠?”“宝贝儿随心意就好。”她撩起两鬓的头发在脑袋后简单挽住,挑了支月白色飘带发扣束上,又自奁匣中一阵挑拣,在他耳畔扣上一只振翅欲飞的镂空银制凤凰。眉眼盈盈,满足道:“叁哥真好看。”他平日不加修饰,天然的风流放纵,仅仅是稍加装扮,便是颠倒众生。镜中,雪白的面容,眉不画而黛,唇不点而红,一双狭长的凤眸带着惑人的色彩,邪魅就在唇边蔓延开来。握住她的手,他道:“宝贝儿想叫叁哥做什么?”他不喜欢戴饰物,妨碍他动武时发挥。真气冲撞时,很容易就掉落。可是她送的,只觉得舍不得摘下。如此讨好,必是有求。直至整个早膳之后,她也未提及有什么要求。只是很亲昵地依赖他。今日王府的下人们都格外被王爷那身打眼的装扮吸引,不由想多看几眼。丰姿神韵,如细心雕琢。阴鸷清冷的面容少有地沾染着拭不去的笑意,就连小厮们都不由感慨,他们家王爷当真是世无双。扬眉转袖若雪飞,倾城独立世所稀。陈纭放下羹碗,忽然问道:“叁哥,你会一直爱妹妹吗?”“为何这么问?”陈聿正搅着汤勺啜饮细羹,总觉得她今日有什么事情未言。“妹妹可以依赖你吗?”“只管依赖叁哥。”“叁哥可知丞相喜欢什么?”“这你要问七弟。”“叁哥会不知?”他长臂一展将她拉进怀里,唇角噙着淡笑,抽出她约束在臂钏下的湖绿手帕,拭了拭她唇沿上沾的些米糕屑。“叁哥虽也懂一些识人心之术,不过论对骆傅的了解,可没人比得过七皇弟。”“哦……”百灵说,冷耀最近有些情绪低落,不思饮食。“冷公子很听公主的话,寸步未离丞相府。”她该去看看,顺便带上厚礼答谢丞相。
“那叁哥,我今日去丞相府,你去吗?”“不是进宫?”与七哥的日子长着呢,从前总迫不及待想见他,黏着他,源于未来的不确定性,她害怕见一面少一面。现在知道将嫁给他,日久天长,不急于这一时。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妥善安置。“宝贝儿是该好好谢谢丞相,若非他这惊世骇俗的一卦,叁哥可能还需费心思虑,如何才能娶了九妹。”他今日有事,无法一同,命管家去库房里挑了许多珍贵画品、瓷器和名玉,反正高山流水的隐士爱好之物,他都有。陈纭料想不到他收罗的东西种类之广,绝非仅仅用于打点陈国朝堂。“对叁哥来说,婚约应当是束缚吧。”“叁哥情愿被九妹束着。”站在库房门口,看着小厮搬出罗列的两排物品,她剔除一些不合骆傅气质的。想到他临走时,答的这句话,那样自然,心头漾着蜜样的甜。“《骆师笔谈》,是骆学鼻祖的真迹吧?”自漆木盒子中拿出一本封面颜色泛了旧的古书,陈纭对管家问道。“回殿下,是的。当年王爷为了此书,花了数年心血。”方纵山的开派祖师,传闻书中记载皆是这位师祖在世时对弟子的讲课、答疑解惑,后来陆陆续续传世的几本,都是身边弟子整理编撰,只有这一本是他本人所写,仅仅十几章,内容简练如天书,若非本门弟子,难以看懂。却蕴含大道至理,在数百年的传承流转中,因门内弟子的分裂争夺遗失流落。叁哥能寻到这个,足见这些年他绝非表面上的玩世不恭。这后头又隐藏着多少艰辛困苦,她只觉得、自己对叁哥的了解太少。只是一味享受他的保护,从未为他做过什么。“我已不是公主,以后以姑娘称呼吧。”陈纭放下书,既然是叁哥费了心思寻的,她就这么拿去送人,总不太妥当。“这……殿下,王爷说了,这书骆丞相应当喜欢,权当王爷感谢丞相搭成姻缘。”陈纭带着厚礼到丞相府时,恰逢宫中之人出来,竟是七哥命人来赏赐丞相。院中堆了不少东西。她带来的,骆傅只留了那本祖师笔记,和一套山水彩釉茶具。“丞相是嫌弃小女子带的这些,比不上陛下赐的珍贵么?”“殿下不必折煞微臣了,您是未来的娘娘,微臣岂敢有不尊?”“骆丞相,今日留饭么?”坐在松韵鹤意的客堂,她落下茶盏,唇角噙着淡若琉璃的笑,抬眸望向他。“自当尽心招待。”“八哥哥在丞相府上,可有不听话么?”“八皇子敏躬好学,是不可多得的良才。”“骆丞相,小女子现在只是一介布衣,丞相不必如此恭谨。”院子里,她与他暂辞,转去看陈折。“师兄,你的眼睛,怎么回事?”冷耀好几日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,除了上课,拒绝任何人探视。陈纭是在相府后山的一方冷池中找到他。他的双瞳,一只变成了绛紫色。“哼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