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动身回胡襄城。片刻不敢耽误。临走前,她对他说,“二哥心中所想,便是阿纭心中所愿。无论怎样,七哥之志绝不会是兄弟相隙,只争陈国这一片土地。”他志在六国,统御天下。决心改变每年向强国进供、维系邦交的弱势地位,稳固朝野局势,他是迫切了些。自他登位朝堂因先前各皇子内斗四分五裂的局势只能逐一修复。他已然做得效率相当之高。各项新政的推行,使得百姓归心,深感王上仁政爱民。父王最终的托付是对的。倘若二哥为帝,虽然也会是能将陈国治理得很好的明君,但他没有他那份开疆拓土的心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。梁,齐,晋,卫,蜀五国,除了晋国小国寡民安居乐业,无甚野心,其他四国虎狼环视,想要壮大自身,只有把目光放在更远大的抱负。她一直欣赏陈逸,便在他身上的野心。少时她总嘲弄他“狼子野心”,成为最强大、无人可欺的存在,再也无人敢将他踩在脚下。他要站在那个无人可及的位置。同林七进入王城,陈纭的马不知是不是由于过于疲惫,直直冲向一间磨豆棚子、石磨旁的一桶新鲜豆子。棚边正排队打豆腐的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纷纷惊慌失措,陈纭夹紧马腹使劲向后勒缰绳,扯得马儿偏头,却更加狂乱,生生将她甩了出去。“啊~”“主子!”林七反应迅捷,一踩马背纵身飞来。然而有人比她更快,金缕衣镶白袍、黑发玉簪简束的男子旋身飞出富丽马车稳稳接住下落的人儿。主子有惊无险,林七松了口气。“见过醇亲王!”“叁、叁哥。”陈聿放开怀中少女,眼睫含笑,“九妹去哪里疯了,原来还知道回来。”他说这话陈纭之后才知道,温长然还派人来给王上施压了,联姻一日在昭华公主便始终为梁国之人,若想单方解约就别怪梁国兵戈相向。朝堂上群臣争议,一些人骂梁国贼子豺狐之心,联姻云云不过是幌子,谁知后面又憋了什么招等着他们;一些保守派联名恳求王上将昭华公主送回梁国,莫再任由她胡作非为。“昭华见过叁哥。”陈纭双手一迭作礼。“与我就不必这些虚文浮礼了。”陈聿玉骨扇一抬,端住她的手。“看九妹这风尘仆仆,可要去叁哥府上休整一下?”陈纭想拒绝,又听他言:“公主府前日已经被封,九妹应当也没别的更好去处?”她要进宫,也不能光明正大赖在王宫里,这个风口上,她回来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,少不得那些官宦又递折子遣她回梁。便应下了。“劳烦叁哥了。”“怎的与叁哥这样生分?”坐上马车,陈纭对上醇亲王隐含意味的眼睛。她确实许久不曾与叁哥有所往来了。明面儿上,叁皇子与陈逸一党,助他登位后被封为醇亲王留于京内。而实际上陈纭知道,他一直独善其身,与陈逸关系并非外人眼里那般好。醇亲王府上养了数名男宠。对此陈纭倒是不意外。方回府上,迎来的不是娇妻美妾,而是颜色艳丽的男子,绿的粉的白的,低回入君怀。陈聿来者不拒,左拥右簇,郎怀开笑。倒是让身后的林七尴尬地别开了视线。真是伤风败俗。这一点陈聿和陈纭一样,叫那些诗礼簪缨、践律蹈礼的贵族们讨厌,嗤之以鼻。也是由于叁皇子喜欢男人使得陈文帝不重视他。“王爷、你终于回来了,想死奴家了。”“我这不是才离开半日。”“哎呀王爷,一日不见,如叁秋兮!一时不见,如叁月兮!”“王爷,人家也很想您,你看、有没有脸色都憔悴了。”……林七在后面听得想吐,这男人撒娇跟女人完全两码事,非要细着嗓子说那等恶心的话。若非顾全主子颜面,她真想一提脚抽身走人。反观王府下人们则习以为常,波澜无惊,目不斜视。陈纭也有些受不了他叁哥这重口。这都是什么路子。争宠也不懂得高级点儿。“对了,听说九妹开了家红英阁,专召男妓?”说着他推了个男人到她怀里,“好好服侍着。”粉衣男子羞涩道:“小人见过公主殿下……”昭华公主的芳容让在场男宠无不暗自妒忌,还好她只是醇亲王的妹妹,不然哪儿还有他们的饭碗。
陈纭推开粉衣,对他道:“叁哥若是见过红英阁的公子,大概对这些人再也提不起兴致。”“哦?”陈聿饶有兴味。94“听说晋国美男不少,多出风流名士,叁哥可有兴趣去收罗?”酒席上,陈纭举杯向他,半带玩笑提及。陈聿仰头一樽酒下腹,“九妹看不上叁哥的美人儿,叁哥可就自己享受了。”陈纭托着下巴,目送他环绕簇拥,傀俄洒脱。陈聿的容颜有些阴柔之美。小时候总被当作女孩儿。陈文帝是很喜爱的,因而也很宠他母妃。可后来他贪欢男色,屡教不改,使得陈文帝渐渐疏远。这种极端的心理源自元安妃为了获宠打小将他朝女孩子打扮,也当作女孩子来教养。直到他与其他皇子们一同上课屡屡被嘲笑,他才知道男子应该是怎样。童年的他在反抗母妃与被打压中成长。元安妃的母族势力弱,全仰赖她在宫中的一点儿支撑。可她的姿色又不及年轻妃嫔,只能将儿子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。陈聿极厌恶那段童年。厌恶父王的喜爱。他宠幸男子,就是在告诉他们,自己取向不正,全因他们上梁不正。他的叛逆使得元安妃郁郁寡欢,后来常年缠绵病榻。说到底,他们这些个皇子公主,又有哪一个真如外界羡慕的那般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。都是以代价换来的罢了。入宫,她扑进他怀中,像久别重逢的眷侣,自然、爱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