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庆城,又叫潮湿怪。滴滴答答,又绵又长,日夜落些不痛不痒的雨,汇成满地坑坑洼洼,也积得水涨船高。簇簇黑云堆迭相交,滚滚荡荡,天色森郁的不敢出门,世界末日般的令人提心吊胆。那些无孔不入的水滴,从窗台、屋檐、地板溢冒,见缝就钻,走到哪里,都是一滩水,似鬼似魅,如影随形。一旦被它浸泡过,木头桩子也面临软化被虫蛀的命,尤其在长年不见光的阴蔽之处总易滋生霉菌与病毒,于是那些私藏在床底的零嘴就被糟蹋得面目全非。体校结束了一个月的封闭拉练,十六岁的贺戍坐了躺最快的火车,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从几百公里外的福城赶回来。外头漫天细雨蒙蒙,丝丝垂挂成帘,将他的衣服弄得将湿不湿。归家法。
贺戍脸色骤变,神经在这一秒仿若堕入水深火热之中,脑里抽搐着似炸开了爆裂的烟花。他退些,她就进些;他松些,她就捂得更紧,指头如临大敌,节节败退。那肉舌灵巧的很,滑腻如粉,更贵在韧性好,还会分泌汨汩蜜液,却是一剂不可食的毒药。他深深望她,眼中波澜壮阔。最终还是没能移开手,只是老僧入定般罪恶地享受她懵懂的逗弄。光影入户,风飐波敛,团荷闪闪,珠倾露点,又携来一缕少女的幽芳。于是人渐痴,心濒醉,只能放纵讳莫的病虫在某个深处滋长蔓延,慢慢席卷侵蚀全身。是沉沦,还是觉悟?似有什么东西断裂在了絮絮风中,一点也抓不住。“哥哥,我要是真成了流浪汉怎么办?”她把舌藏入口,咬着手指问。“那就别离开我。”他似被打搅的一池春水,皱了皱波纹,肃着脸道。“跟在我身边,养你到百岁。”他揉了揉白里透红的耳垂,眼中散出幽光。哪怕是个小废物,也只属于他。贺戍醒来,已接近晌午。简易冲了个冷水澡,下楼去厨房。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映入眼帘,它对他绽开一个大笑脸,贼像做错了事儿,想用媚笑来讨好他。“怎么弄的?”他环视一圈,倒也没有发现鸡飞蛋打的惨状。“酱油喷脸上了,还有面粉。”她擦了擦,是越揩越花。“做饭?你会吗?”他不走心的问。“我可以学啊,哥,你别看不起人!”她抡起锅铲,挥舞了两下。“那融大厨……饭菜煮好没?我饿了。”他手指扣了扣砧板,一副等吃等喝的模样,话里还有一丝候人抚慰的倦意。不过,能做到态度180度大转变,也是一项非人的本领,先前态度别提多傲慢。“回魂,什么时候开饭?”小姑娘当面晃神,他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花。“呃……再等一个小时。”她比了两根手指,傻里傻气。他失笑,“宝贝,男人的肚子可不经饿。”话毕,叼了根她抠破的黄瓜就懒懒散散地离开了。而苏融拿着把焦黑的锅铲,手忙脚乱,一时忘了如何下手,耳畔老是回荡着那两个又宠又溺的字,好像被倏然拉回了一段深埋已久的记忆。一个小时零九分钟,贺戍游戏也开了两盘,没什么兴致打,躺坐在沙发上穷极无聊地玩核桃。“哥,我煮好了,开饭啦!”围裙少女端着盘子喊他,眸子里是麋鹿般的清亮,不掺任何杂质,干净纯粹。他夹了两筷子,拌着饭咽进去。“哥,怎么样?好不好吃?”她一直关注着,但这人面无表情,态度难辨。“还行吧。”他喝了口水,中肯道。要么淡而无味,要么咸如含盐,第一次做饭都是这情况,他本来就没寄予什么厚望。“……哦。”意思就等于难吃咯,她有些失望,就好像跨越千里、不辞辛苦来殷勤献宝却被人发现是假货。“但我很满意。”也挺愉悦。他继续吃着,一口饭一口菜的塞。苏融眸中又亮起光彩,合不拢嘴。“怎么突然学做饭了?以前不见你会有洗手做羹汤的想法。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,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总共两句话,一半问,一半讽,苏融立时停住笑,“心血来潮而已,下次不做给你吃了!”手猝然被拉住,“那你想做给谁吃?”“反正不是你。”她耷拉着脸,挣开他的掌。而桌底下的另一只手,指骨泛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