升任
周琮回到府里,沐浴更衣完毕,就有御前太监携制书前来。
那太监策马而来,衣紫,幞头袍衫,身后跟着两个托着宝箱的黄门。
庭院之中,周琮身着常服跪地接旨。
太监抖开绢黄纸,高声道:大理寺廷尉正周琮,秉持法度,道无磷缁,杜绝苞苴,燃薪达旦,敏之至行,垂训端严,擢京畿采访使,兼户部侍郎!宜竭乃志,辅成穆清,布告遐尔,咸使知悉。
周琮叩首,双手上举道:臣接旨。
太监把制书交予他,笑道:恭喜大人,跃迁三品,更上一层楼。这采访使并非高职,道内掌举劾,但加之京畿二字便有了天差地别。
列入从三品,加之兼任户部侍郎,可谓是炙手可热,任谁都没想到不但没被波及,还得圣上如此殊宠。
周琮面上是应酬常见的随和姿态,笑道:辛苦少监。未做准备,谒望少嫌。
十七上前递给这太监一只华美的锦囊。
后者满脸堆笑,暗自捏了捏锦囊,感受一番里面物什的形状,作礼道:那奴便沾沾大人喜气。
又命身后之人将装有饰金龟袋和浅紫官服的樟木箱子抬上来,十七一一捧在手里,毫不费力。
太监恭谨道:天色不早,不好过扰,奴这就先行回宫了。
周琮道:少监慢走。
送走那太监,十七跟着周琮往回走,抱着箱子暗自打量他。
主子升官速度如湍流江水送船归海,未满一年就已经是三品大员,简直是史无前例,隆恩浩荡!
只是为何他丝毫不见喜意?
到了屋内,十七把箱子放到檀木桌上,小心翼翼地打开铜锁,那华美织金的紫色官袍叫他呼吸都急促了些。
主子,您可要试试?
周琮瞥向那抹华贵的紫色道:不了。
若光提户部侍郎,那便全非坏事,肖兆棠这是要动彦道游,为了长公主面子又将他顶上。到此为止合情合理。
可这京畿采访使却是把他架上了荆棘之位,烈火烹油不说,是要把他充作坚刃插入先皇遗留脉细中,上任采访使被全然架空,死于非命,只因京畿道乃最顽固一块骨头,与肖氏皇族根系纠缠,俨有自主。
此番任命应是肖兆棠主意,长公主未必愿意放弃彦道游,再把他从大理寺调到户部,如今局面大理寺已然不在控制之中,而京畿道也寸步难行,局面比先前困难良多。
他显得愈发心绪不宁,坐在案前一页书也未翻动。
晚风轻起,愁云拢聚,似乎今夜有雨,十七关了一扇窗,给他倒上清茶。
她今天如何了?周琮忽然发问。
十七立刻反应过来道:洗漱过未进食便躺下了,方才去问过,姑娘还在睡呢。
周琮合上案上原封未动的州志,道:不宜久睡,唤她来此用膳罢。
阿厘被小丫鬟唤醒时,眼儿未睁就惊慌的瑟缩了下。
等视野渐渐清晰,映出身下的镶玉软凉席,才想起来,自己已经被琮世子救下了。
那丫鬟以为自己唤的音量吓到了她,现下正忐忑着,却见阿厘乖乖地坐了起来,自然而然的要叠她们给她盖在腰间上的丝锦。
姑娘,您快停下!
阿厘刚睡醒,带着点懵,闻言做错事了似的停了动作,小手不安地放在席子上,转过头带着征询看着那小丫鬟。
小丫鬟忙解释道:怎能劳姑娘做这等俗务,咱们先梳洗梳洗罢,大人等着您一同用膳呢。说着便蹲下要给她穿鞋袜。
阿厘极不习惯,两腿缩到床上,看着那鞋面上簇新华美的布料,跟她说:我自己来吧,不用伺候我。
小丫鬟有点沮丧,但看她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自己来的样子,只能站到一边。
阿厘埋头穿着鞋袜,发觉这尺寸居然正正好好,不由得感慨世子府里之人办事周全,自己也是做奴才的,是万万做不到如此的。
屋里点了烛火,有飞蛾扑扇翅膀迎上去,照在鞋面的火光随着它的窜动明明灭灭。
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?她还低着身子,声音也显得不太清晰。
小丫鬟回道:姑娘,现在已是戌时二刻了。
阿厘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,世子居然还没用膳,想必是公务太忙了,她便暗自加快速度自己穿好了备好的衣裳,到水盆前自己拿着巾子利落的净了面,还站在檀木桌旁拿了木梳,自己压着头要梳以前常用的发髻。
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借住,下意识尽可能的不去动这里的东西,所以连凳子都没坐。
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,想起来十九大人的嘱托,忍不住出声劝她:姑娘,见咱们家大人需得形容整齐,您自己不便,让奴来吧。
阿厘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,但是回想自己做奴婢时,若主子不用自己,怕是得胡思乱想。
她虽不是主子,在她们眼里也是世子带回来的客人,思及此便又把话咽回了肚子,坐到妆台鸾镜前,由着她们一人给她挽髻,一人从宝奁挑挑拣拣拿各式各样的饰物在她发间比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