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,清云观来了一对夫妻,急急忙忙说求见观主。
清云观位于清云山,山高观小,除非特殊日子,每天人流量并不多,像这样急切的香客很少见。
宁钦禾询问:“两位见我师父是有什么要紧事吗?”
女人神形憔悴,满面郁色,发青的眼底昭示着多日的失眠难寐,听见宁钦禾的问话,她抹了抹眼泪。
男人边安抚妻子边和宁钦禾说:“小道长,我们也是无路可求了,什么办法都试遍了……听人说清云观观主是得道半仙,我们这才想来求仙人帮帮我们。”
宁钦禾嘴角抽搐,也不知他哪里听来的“半仙”说法。
他们的确能知人所不知,见人所不能见,但远没有达到成仙的境地。
仍是肉体凡胎,要经生老病死,甚至入轮回时,还可能会因窥视过天机而受地府谴责。
真正能得道成仙的人,数千年来寥寥无几。
宁钦禾问:“所以,你们是遇到了什么事?”
男人叹了口气:“是我那儿子,一星期前还好好的,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……”
刚听个开头,宁钦禾已了然他们为何而来。
来观里烧香祈福,求的左不过是情缘钱途,长生喜乐。
他们为另一种,驱鬼避邪。
“我儿子从小到大都很乖,没让我们操过心。他以前从来不喝酒,现在每天都要把自己喝得烂醉,喝醉了还要拿头撞墙……”
想到在山下的儿子,女人忍不住眼含泪光:“我们不让他喝酒,他还偷着喝……把他关在房间里,他就拿头撞墙,跟中邪了一样。医生开了药也不管用,我们只好来求道长……”
宁钦禾心中记下他们所说的话,道:“你们跟我来。”
宁钦禾领着二人走进院内,恰好碰上侧门出来的一个人。
那人穿着和宁钦禾一样的藏青色道袍,面容清秀,身姿挺拔如竹。
正一道士无硬性的蓄发要求,他的头发剪得很清爽,没有烫发留刘海,连鬓角都剃得干净,完整地露出一张年轻白净的脸。鼻梁高挺,眼睛不大,双眼皮弯曲的弧度与眼眸轮廓平行。
乍一看与常人无恙,细看才能发现他的瞳孔颜色偏淡,还有微不可见的白点,如茶水中映星光。
见到来人,宁钦禾说:“师兄,你来得正好。”
徐云书看了看他身后的夫妻:“怎么了?”
宁钦禾复述了一遍事由。
男人在一旁补充道:“道长,还有一点刚才没提,我儿子的声音……忽然变得像个女人。”
闻言,徐云书眯起眼,秋阳将长睫染上光晕。
宁钦禾问:“师兄,师父现在在后院吗?”
徐云书温声开口:“跟我来吧。”
一行人穿过长廊,只见沿途树木葱绿,蓊蓊郁郁,比修葺的围墙还高。
季节更替似乎在这里变慢,将近入秋,仍能听见几声微弱的残蝉鸣响。
院子极深,两侧房屋相对,中间是空地,有几片菜圃。院前修了间独立的房屋,门大敞着,里面供奉着清云观祖师爷。
徐云书让夫妻二人在门口稍作等候,与宁钦禾一同进门。
观主看上去六七十岁,头发花白,穿一袭紫袍,此时正端坐在蒲团上为祖师爷念道。
听见脚步,也没回头。
徐云书等师父念完经,简单告明来事。观主点头,说了几句话,徐云书便让夫妻二人进来。
夫妻二人拜了拜祖师爷,尔后,又是一顿哭诉。
徐云书和宁钦禾见怪不怪,静立一旁。
观主安抚完二人情绪,对徐云书说:“云书,你跟他们去一趟。”
徐云书颔首:“好。”
那女人见徐云书年纪轻,眸中闪过不信任,“道长,你能不能……”
老道士笑了笑:“我现在腿脚不利索了,下山都难,就由云书代劳吧。”
观主这么说,女人便不好再央求。
宁钦禾听徐云书要下山,眼睛亮起,见缝插针问:“师父,我能和师兄一起去吗?”
观主思索几秒,“也好,你跟着你师兄多见见世面。”
……
宁钦禾有半个多月没下山,他不仅是想看师兄驱鬼,更是想念山下那家糯米糕。
清云山只有一条石阶路,想要去观里只能靠双脚一步步走,车辆无法通行,因此宁钦禾不常下山。这一上一下所花的时间都快两小时,天天这么走哪里吃得消。
他们到山脚时,日头已往西边去。
这对夫妻怕儿子一人在山下出意外,将他绑了手脚锁在宾馆的房间里。
徐云书进门,宁钦禾紧随其后。
房内,一个约摸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。
他头发蓬乱,双眼充血,脸上的几道红血丝如蛇信子斑驳狰狞,整个人被用绳子和椅子绑在了一起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杀人囚禁现场。
看见闯入房间的几人,男人情绪激动起来,后脑勺用力往后仰,与椅背撞出哐哐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