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”
“陛下不是给每一位灵飞行宫中人承诺,若成为最后的生者,就放他们自由?”崩无忌开始听春宫,不太清醒。
后梁帝轻轻摇头,不知道是在责备崩无忌,还是在赞叹连美人。
他挺腰:“我见那人时,曾告诉他,如果能活到最后,就送他回沙丘。”
崩无忌把嘴闭上。
一刻以后,君臣同时嗤笑又忍住。
连美人在衣摆里,一会冷一会热。
回到宫中,她立刻给息再写信:“冯易,崩无忌,义阳王子。”
息再来不及分析,接着收到省中发来的敕书:皇帝批评他与西北国擅通消息,更与大逆贺子朝往来。即罚财物,并削爵为五大夫。
他欣然领罚,忙到中夜,才有空回复连美人:“叁人之间,或有一桩丑闻。”
息再不会言过其实。凭借眼力与头脑,他大概能推测出,后梁帝长久地折磨一人,或是为了掩盖往事:帝王总是越心虚时越无情。
但加上崩无忌,则往事不会太美——这人一身低俗,尤其好色,人为他辱,大概要剥换一遍脸皮,才能消除不适……
连美人对“丑闻说”不是很满意,认为息再在敷衍,便怀揣书信去见后梁帝:“那日陛下与无忌在笑什么?”
后梁帝兴致好,揽住她的腰,就着衣服调情,让连美人失声以后,才告诉她:“土建一座沙丘,就能关人一生。难道不值得高兴吗?”
连美人舒服地流下涎水,没忘记捂胸口,防止书信掉出来。
鹿骨、齿钳和钉链卸去以后,后梁帝曾建议晏待时:“死?”
有胡笳声。
晏待时说不必,后梁帝很高兴:“那么入灵飞。”
一副破烂的人体,要叁四人架着放上车。车底很快渗血,混进沙中。沙走完了是土,路过几千里。
到灵飞宫北的高飞阙下,车夫发现车里的人与车厢粘在一起,不忍地流下眼泪。
他帮晏待时立起膝盖:“活到最后就可以出宫,你想想办法。”晏待时记住了他的样子。
但车夫下车就被踏碎脑袋。纵马的人吩咐不让泄露消息。晏待时才想起在自己的十年沙丘生活中,其实并没有如车夫一样的人:自己连累好人,不如猪狗。
陪同的后梁帝看他面色黯淡,以为他害怕了:“若你活到最后,我一定将你送回沙丘。”
“多谢。”
青春年代,晏待时曾想,如果有机会,定要屠尽后梁宗室。青春过去,他抛弃了这个想法,一边恨着,一边按照后梁帝的趣味活下去。他的心是恒心,只为一人动摇。遇见那人的女儿,是场福祸。
灵飞行宫的骚动过去叁天,光池粼粼地映照寒天。息再只处理了葭散真人的尸体,留下江玉绳和文鸢。双方都虚弱的情况下,男子的身体胜过了女子:江玉绳率先清醒,一旦有抬手的力气,就要对文鸢动作。
这时枯枝落地,枣树下走出施救者。在躺着的人看来,他高出青天一头。
见他要掂文鸢的胳膊,江玉绳抽气:“她伤在腹,你这样挪动她,伤口就坏了。”
晏待时恍若未闻,却用另一只手护住文鸢的腿,将她蜷在怀中。
江玉绳面露凶光,还有一种顿悟的神采。他觉得应该喊醒杀手了,便疾呼:“公主,公主!”
文鸢晚一时清醒。
正午,红日化霜。她反住搂石像的脖子,没什么安全感。
确认晚馆无人,文鸢才喃喃地重复江玉绳方才的话:“‘公主,救我,杀他’。”
杀他?
文鸢异常焦虑,又因为心中蠢蠢欲发的意念,至于耳朵脚趾奇痒,最后不得不摸黑去见江玉绳:“你让我杀他,究竟是什么意思,嘶……”她错以为这是一种渴望,强忍着不去抓挠,忍到脸色涨红。
江玉绳一觉才醒,隔着背篓看人。
如今他遍体鳞伤,不风光了,又是孤身,连安全都难保证,晏待时将文鸢带走以后,他也爬走了,白天在空馆之间避居,夜里佝偻着休息,躲掉许多寻隙的人,却躲不掉文鸢。这两人像绳两端,有时隔得远,但总在一条线上。
“我给你数,葭散真人死后,还剩下这些,”江玉绳匍匐到文鸢脚边,“傅大涴欺软怕硬,栾大没有主见,雊无意求活,公孙远生死未卜。你看谁能杀他?不说杀他,近他的身都难哪。”
江玉绳俨然在对话同谋者。
文鸢觉得四肢愈痒,几乎要流眼泪:“他一手就可以扼死我,我做不到。”
“公主!他只准你近他的身!”江玉绳一喊,附近叁馆都荡回音。两人中止争吵,去辨微声。
“没有别人……他只准你近他的身,这是个机会。难道你想看着他活到最后,潇洒出宫?你现在就想杀他,想得浑身发痒吧?”
被江玉绳这么一说,文鸢更失神了。她不想回答,跑到月下,呆呆地行走,到林前幽明处,先看到一只豹舄,紧接着是息再的全身。
“我竟想杀人,想得浑身发痒,大人,我……”文鸢不敢请教,只能盯着他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