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的婚事一了,杨芸茹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了,很快开始着手清点家产,为六娘开府别住准备房契田产,也为女婿的仕途前程上下打点。
不过这些,六娘与荀生都是不大知道的。仓促完婚后,他们并没有闲着,一个忙着重操旧业打响旧日万春客栈的招牌,一个则奔波于长安内城,为即将到来的吏部考核做最后的准备。
可以说,蜜里调油的小夫妻生活,与他们基本是无缘的。
“元骢,今日记得早些回来。”睡眼惺忪的六娘从被子里伸出一手,对着正在穿衣的荀晋源勾了勾。
背对床榻的荀晋源才系完官服的腰带,见铜镜中六娘唤他,忙巴巴跑过去牵她的手,“我记得的,今日我们要乔迁新居。”
“嗯,你记得就好。”许是夜里睡得不安生,六娘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。
将六娘温热的手放回被子里,荀晋源在她眉心落下浅浅一吻,“夫人近来日夜操劳,再多睡会吧。”
“哼,还不都是你害的!”听了这话,六娘瞬间清醒过来,一脸羞赧地将头埋进被子里,不愿去回想夜间的床笫之欢。
说起这事,六娘都想打自己两耳光,原本她还觉得洞房那夜对不起荀晋源,决意之后的日子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,谁料这读书人尽做些斯文扫地的事,一到夜里就化身小妖精贴上来求欢,事毕又比裴、观二人多温存,总令她每每深陷其中,都快不知天地为何物了。
“薏娘此言差矣,你我已然成婚,夫妻敦伦之事合乎周礼,如何便是错的了?”若非近来忙于正事,荀晋源倒是不介意多与六娘探寻些闺房之乐。
六娘可没心情同荀晋源胡搅蛮缠,鼓起腮帮子瞪他一眼道:“荀大人,你的歪理可真多,还上不上朝了?”
”时辰还早,便是替夫人画眉挽发也还来得及。”心情大好的荀晋源戳了戳六娘的脸颊,一脸的春风得意。
“谁稀罕!”六娘翻过身去继续装睡,”快走快走,别来扰人清梦!”
荀晋源无奈转身离去,临了又再三向她保证道:“薏娘,待吏部考核结束,我一定好好陪你。”
六娘把头埋进被窝没有应答,待人走了兀自嘟囔了一句,“谁要你陪啊,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呢。”
是啊,她早不是初为人妇的杨薏了,哪能和那时一样成日黏着夫君呢?她是招了个年轻的赘婿,不是越活越年轻,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,早该心里有数的。
思及此,六娘也不赖床了,唤来竹筠梳洗打扮,打算在搬去新居之前,看望一下自己万春客栈的老伙计们。
“唉,个个在长安混得风生水起,真不知我还能不能使唤得动他们了。”
“小姐,你怎么会这样想呢?他们一定会跟着您的。”在竹筠看来,无论是奴仆还是伙计,都该从一而终不事二主。
“小筠,你不会懂的,譬如有人见过了山顶的太阳,怎么会愿意下到半山腰重爬呢?”六娘笑着摇了摇头,对裴肃和李氏兄妹的忠心,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,可唐俭他已然在长安城一炮而红,重聚一事或许还有变数。
竹筠果然不解其意,只能一边为六娘绾发,一边出言安慰她道:“我是不懂,我只知道,小姐这样好的掌柜,不知有多少人巴望着追随您呢。”
“你这小嘴甜的,真抹了蜜了!”好话谁都愿意听,即便知道竹筠是在恭维自己,六娘还是无可避免地扬起了嘴角,“好好好,借你吉言,老伙计不来新伙计来!”
再次回到醉仙楼,六娘还没进门,就给个秀气的小厮拦住了去路,“您…您一定是杨家少掌柜的吧!小人可算等到您了!”
“你是何人?找我何事?”六娘搜索枯肠也没记起有这号人物,再说又有谁会唤她少掌柜呢?
那小厮也不失望,理所当然地掏出一枚扳指来,“我家姑娘说了,杨家少掌柜的,看这个就会明白了。”
见了信物扳指,六娘果然想起在平康坊的那一夜,“是梅香姑娘?她有事相求?”
这小厮摇摇头,只将梅香交待的话复述了一遍,“小人只是替姑娘传个话,梅香姑娘约您明日酉时落梅居小聚。”
六娘颔首应下了此事,估摸着梅香是真遇到了难事,自己之前既允她一诺,如今虽不大管事了,却也该能帮就帮,万不能失信于人。
“等等”临了,六娘又喊住小厮,“小哥走这一趟也辛苦了,进来喝杯茶水再走吧。”
“少掌柜的客气了,那小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在六娘的旁敲侧击下,这小厮拿人手短吃人嘴软,多少也吐露出些许内情来,原来这梅香姑娘竟是攒够银子要为自己赎身了。
“真是不容易,这事我必得帮她。”待那小厮走了,六娘不禁感慨起来。梅香姑娘年岁不大,便是自行脱离欢场,也仍是贱籍,往后余生该如何度日呢?料想若无人照拂,她便是想像自己一般抛头露面做些买卖,也少不得会受男子的欺凌侮辱,更难说还有妇人的讥讽与嘲笑了。
于是,六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