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俭最近可犯难了,《秋风记》的销量很好,书商都催他加紧写续书,可秋肃的原型每天就在自己面前晃悠,他总不能写轰轰烈烈的一代大侠金盆洗手,成日跑堂端茶送水,得空就盯着自家掌柜的吧。
“掌柜的,有你的信!”李卉儿蹦蹦跳跳,攥着一封信大呼小叫。
这一叫,把唐俭的思绪又打乱了,“小卉,能不能别总一惊一乍的?”
“行了,你别说道她了!”杨六娘久未见家书,听到有信还挺喜出望外的,“拿过来我瞧瞧,准是家里阿爹阿娘想我了!”
李卉儿不识几个大字,唐俭却是个眼尖的,他远远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,就知不是六娘的家信,“大约不是家人在想你吧!”
信件虽然是很私人的东西,但要放客栈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。听说不是家书,裴肃也围过来看六娘拆信,荀晋源走后,他一直都心神不宁的,总担心这人还会折返回来。
“薏娘亲启?”杨六娘甫一拿到手,看个信封就觉得不对劲,“这,不会是……”
六娘的笑容逐渐消失,拆出来一看,落款果然写了“荀晋源”三个字,不仅如此,他还洋洋洒洒写满了好几页,内容除了描绘自己的在长安的经历,就是诉说对六娘的想念。
“哈哈哈,这个荀生,是不是怕咱掌柜的忘了他啊?才走不到十天就写信过来,照这架势,恐怕还有得写呢!”唐俭是在场唯一笑得出来的人。
裴肃是武人,不懂纸面上的风花雪月,略有鄙夷地评价道:“简直,不知所云!六娘,你可不能轻信这书生的花言巧语!”
“字太多了,我不想看了。”杨六娘随意瞥了几眼,就摊平搁在了柜台上。她知道荀晋源的字写得不错,可真要耐下心来看完全部,确实是难为她了,这文绉绉的笔调,就算告诉她是情话,她都看不懂。
“好歹也是人家一番心意,掌柜的,让在下读给你听吧!”念在荀生是自己读者的份上,唐俭决心帮他一把,再说看裴肃吃瘪也实在有趣。
店里还有客人在,杨六娘可不想被他们听到这些,遂摇头道:“不了不了,唐俭,你要喜欢读,拿去私下读吧,现在嘛,先帮我回个信。”
唐俭还正愁不知下笔呢,一听说写回信,立马把要写的话本放一放,嬉皮笑脸道:“掌柜的,您直说吧,要写什么样的回信?”
“你直接写四个字‘安好勿念’,然后落个款就行,对一个不会回来的人,何必要费那许多笔墨?”六娘又指着那信封道,“对了,拿那最次的信封纸就行,我可不像他似的,这么多讲究。”
唐俭一边“嗯嗯”敷衍,一边又腹诽起来,真不期待人家回来,还把玉佩别在腰带上做什么?他倒是真想看看,等荀生回来,掌柜的该如何自处了。
“这样他就不会再纠缠了吧,总有一天会忘了我们的,不是一路人啊,凑不到一桌吃饭。”杨六娘盘了盘腰间的玉佩,苦笑道:“散了吧,别叫客人看咱们的笑话!”
这一切,都被裴肃看在了眼里,见六娘去到后院,他就丢下客人,跑到唐俭那边打探消息,“唐俭,你有没有觉得六娘最近变了?”
“裴兄,客人都还没走,你怎么玩忽职守啊?”唐俭正在写最后一个“念”字,抬眼看了裴肃一眼。
“写那么好做什么?随意画两笔打发了就是!不对,六娘让你代写,是不是为了……”裴肃像是想到了什么,可临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。
唐俭“嘁”了一声,写下最后“杨六娘”几个字,“你是想说,为了表示她很重视这信?”
“对!”裴肃点点头,见有客要走,忙又回去送客收钱,“等我,马上回来。”
“呵呵,也不知道是谁变了?这醋味大的,像是打破了醋缸子一样。”唐俭摇摇头,没想到他的秋肃大侠会因为儿女情长变成这样,“裴兄啊裴兄,你是彻底栽了!”
裴肃送走了所有的客人,将钱收到账房这,又继续刚才的话题,“唐俭,你说六娘对这荀生到底有意还是无意?为什么连个回信,都要这般郑重地交与你来写?”
“裴兄,你且看看清楚,我用来装信的封纸是什么纸!是次等毛边竹纸,你哪个眼睛看出来掌柜的对那荀晋源上心了?她要真以心待他,该亲写回信才是!”唐俭一脸恨铁不成钢,就差把那粗糙的竹纸甩到裴肃脸上了。
“是这样吗?”裴肃若有所思,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,“可我明明亲眼见她日日戴着那荀生给的玉佩,那玩意儿也不值几个钱,反倒给我一种荀生阴魂不散的感觉。”
见了裴肃这患得患失的模样,唐俭实在于心不忍,一边用浆糊糊信封,一边开解他道:“不过一死物,你可是日日在她面前的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可是……诶?你什么意思?”被说中了心事,裴肃倒心虚了起来。
唐俭摆摆手,拍了拍裴肃的肩膀,语重心长起来:“裴老兄啊,只要不是个瞎子,谁都能看得出你对咱掌柜的有心!为什么不大方点,直接告诉她呢?”
“咳咳,不是不敢,只是我觉得自己不配……可是,可是看她对